柏蒼打水後坐在竈膛前的燒火凳上揉搓褲腳,被山野林間的露水打濕沾了泥土,趁着還沒幹搓掉泥漬用清水沖一沖,晾幹後又是幹淨的。
山民沒那麼多講究,更何況他們是整日往深山鑽的獵戶。
再者家裡妹妹忙裡忙外,哪有恁多時間洗衣服,因此,每次回來柏蒼就這樣清洗髒了的褲腳。
如此一來,衣服能穿好些天不顯髒。
謝烨都幫柏翠将菌子擺在竹匾上準備晾曬,見他不回話,起身道:“行不行的給個準話,你要不樂意我就找你堂哥他們。”
“山裡不大安全。”
謝烨撇嘴,雙手叉腰咬着嘴唇。
柏翠很有眼色的端着竹匾出竈房,見吃完飯在屋檐下玩鬧的弟弟,呵斥着讓人去挖院子。
屋外的吵鬧聲走遠,顯得廚房越發安靜。
柏蒼擡頭看人一眼,才道:“想吃菌子讓翠兒做了吃就成,幹啥非得去山裡?”
見他這麼理所當然,謝烨咬牙,氣不過上前給人一腳,低低道:“那是你妹妹,又不是你的仆人,你咋好意思呢?”
還想吃就讓人做,人又不是奴仆!
柏蒼看着濕漬上面新添一道明顯的髒痕,又撩水沖洗。
這不愠不怒的作态,氣的謝烨牙癢癢,惱怒道:“我看你應該叫柏驢子才對。”
三棍子打不出一個響屁,就是個沉默的倔驢!
說不通,那就上激将法,謝烨不屑道:“就你這樣,也難怪你堂哥他們不服氣你當主事人哦,是我我也不服氣,就去山林采菌子,樂不樂意去一句話兒的事,咋到你這就這麼費勁呢!”
“在家待着不好嗎,非得進山?”柏蒼起身端着木盆出屋。
謝烨立馬根上,道:“我總不能坐吃山空吧。”
她掰着手指算賬,“吃的藥還沒給你錢,這幾日的飯錢住宿錢,還有那衣服錢······”
柏蒼将水潑在院子回頭盯着她。
想到新浴桶新馬桶,新被褥什麼的,謝烨肉疼道:“好吧好吧,新馬桶新被褥這些的也算你錢好了。”
面上肉疼,心頭已經在滴血,算下來得有一兩銀子吧,這生活費屬實貴!
柏蒼甩了甩木盆,靠牆根放下後端起四方桌進竈房,淡淡道:“我的襖子呢?”
啊?驚詫一瞬,謝烨反應過來,摸着腦門無聲呻.吟。
得了,又是好幾十文沒了!
她跟在柏蒼身後呲牙咧嘴道:“這不是暫時用不到麼,今年冬天前我一定賠你一件。”
至于新的,算了,多費錢啊,到時候去當鋪看看有沒有舊的,實在不行她就學學針線活兒,買點布線棉花自己縫一件得了。
柏蒼擺好桌子,直接就着剩菜吃馍。
謝烨幫他盛了一碗疙瘩湯,讨好道:“你就帶我去吧,你看你們村這些年輕人也不全聽你的,還是你威望不夠,我幫你。”
見他都不擡頭看自己,謝烨握拳揮臂,道:“我這小身闆又沒法打獵,曬的野菜幹也掙不了幾個錢,我總得有點自己收入來源不是。”
柏蒼擡頭,咀嚼着饅頭遲疑地看她,“你想曬菌子掙錢?”
謝烨點頭,見有戲,用腳拉過小闆凳坐在桌前,道:“附近的菌子地是你們白雲嶺的,我也不惦記,你就帶我去你發現的長菌子的地兒,我看看能不能搞點土帶回來,讓菌子在家裡長。”
“你想養菌子?”柏蒼現在的眼神已經不是遲疑,而是懷疑。
謝烨不忿,道:“别的不說,就那木耳我可知道是長在枯樹枯木樁上的,我把長木耳的枯木扛回來,它明年還能不長木耳?”
柏蒼搖頭,将筷子擱在碗上雙手摩挲膝蓋,道: “沒這麼簡單,早幾年就有人這樣幹,隻是不出兩年,那木樁還真就不生木耳了,有些甚至帶回來就沒再生過。”
這人真是,要麼不說,要說開口就是人最不愛聽的,真是白長了一張嘴!
謝烨氣悶,瞪圓眼睛沒好氣道:“那是他們笨!”
枯木能長木耳,但枯木多的是,也沒見是個枯木就能長木耳啊,還不是跟木材本身、周圍環境,尤其是濕度光照等有關的,最關鍵的是得有菌種。
“傻不拉幾,隻知道将長木耳的枯樹段帶回來扔屋檐下,說不定還放在柴堆裡,那哪能天長日久的長木耳?”
見她說得頭頭是道,柏蒼重新捏起筷子吃菜,不在意道:“你咋知道這多?”
“我在······”網上看過,網絡上各種種植小能手不要太多,想當年她小視頻賬号關注的農業大拿不要太多。
估計是種花家的種田DNA太強,又或者是想提早退休過上遛鳥養花的老年生活,謝烨社交平台關注了好些農業領域的人才。
有專業大棚種植戶,也有中小型農戶,新農人,還有如李子柒、小英這種純農村生活的博主。
所以,她自己雖沒實踐經驗,但看得足夠多,摸索摸索,養活自己應該不是問題。
隻是這些當然不能跟他說啊,謝烨咬住舌尖忍着刺痛硬生生轉了出口的話,“我在家幹活最多,聽村裡老人說的多,知道的自然也就多了。”
柏蒼吃着饅頭看向門外,若非有咀嚼的動作,還真以為他在發呆。
謝烨見他幹巴巴吃馍,殷勤地将疙瘩湯推過去,道:“嘗嘗,我拌的疙瘩大小均勻,一點不比你黏嘴的糊糊差!”
“咳—”冷不丁被嗆到,柏蒼轉頭咳了幾下,回頭見謝烨一臉期待,難得解釋:“對子房隻有鹽,做成這種疙瘩不好吃。”
“那你就直說糊糊不就成了。”謝烨搖頭,害她以為山裡人的疙瘩湯就是稠稠的面糊糊,前幾天和柏翠一道做飯時鬧笑話,被兩小孩笑了好久。
柏蒼轉了話題,下巴點着門外道:“院子打算······”
“種菜。”謝烨起身靠在門框上看向院子。
柏青這熊孩子鏟一下土扔向馬桂花,馬桂花躲着他挖。
柏翠挖的最用力,自然嘴上也沒停,還能聽見她呵斥弟弟的聲音。
隻是,柏青當耳旁風罷了!
“你弟弟,很是熊呢!”
“哎,記吃不記打,我又時常不在家······”說起小弟,柏蒼也是發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