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有負擔,答不答應都是你的自由,我尊重你的選擇。”這個請求确實強人所難,裴靜文羞赧地低下頭,雙手背在身後攥緊衣袖,尴尬地輕踢腳邊小石子。
等了片刻,裴靜文輕聲道:“對不起,讓你感到為難了。”
秋十一薄唇緊抿,皺眉掃過好奇望過來的同袍,叫住轉身欲走的女郎。
他上前兩步,壓低聲音問道:“隻有我的血才可以?”
“按理說我和安安的也可以,”裴靜文含糊不清道,“但是……嗯,我和安安……嗯,我和她跟你們不一樣,怕出問題,不到萬不得已……嗯,就是這樣。”
秋十一遲疑道:“我可會死?”
“不,不不,一命換一命,這麼大的罪孽我可承擔不起。”裴靜文驚恐地連連擺手,“你可能會虛弱幾天,吃點肝髒大概就能補回來。”
秋十一思索片刻,又問:“輸了我的血,青蒼是不是就成我兒子了?”
“嗯?”裴靜文眨了眨眼,這是她未曾想過的角度。
秋十一背着手朝軍帳走,立在帳簾處回頭,咧嘴笑望蹲地上啃胡麻餅的同袍,眉峰得意挑起。
“等着吧,今天過後,爾爾那小子得叫老子一聲阿爺,哈哈哈……”繞過屏風,豪邁笑聲戛然而止,秋十一扶着木帳架勉強站穩。
那個發光的是什麼東西?嵇浪鼻子下那個軟管又是什麼?那把刀看起來好奇怪,還有那一支支帶色透明水,都是什麼玩意兒?
等等,那個連着半包血的管子,正從将軍身體裡抽血出來,也就是說嵇浪還會輸将軍的血,那嵇浪不是成了将軍和他兩個人的兒子?
嗯,有點奇怪。
叮囑秋四等人守好帳門,裴靜文返回軍帳,伸手攙着秋十一坐到床頭,順手按住林建軍胳膊。
趙應安看着裴靜文,詢問道:“暫時就抽兩百毫升,你覺得呢?”
裴靜文轉頭問劉醫官:“這一袋血夠不夠?”
“神仙問我?”被趕鴨子上架的劉醫官再度震驚,輸血是她提的,問他作甚?
“先用着,”趙應安感激地看了眼秋十一,“等會兒要是不夠,就麻煩你了。”
秋十一接受能力尚可,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那好,開始吧。”用熱水洗了手,裴靜文戴上無菌手套,“我和安安給你打下手。”
劉醫官徹底看明白了,女郎空有玄奇神通,能拿出來卻不大會用,将所有希望系于他身上。
他十七八歲就在軍營裡混,拔過的箭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木杆鐵翎刺入的位置确實兇險,配合奇妙神通,未必不敢一試。
身為醫師的鑽研之魂熊熊燃燒,劉醫官凝神靜氣,先在腦海中構建拔箭全過程,猛地深吸一口氣,目不轉睛盯着懸在眼前的畫面。
“來個人,扶着箭杆,手要穩,不能動一下。”
“三郎,你去扶,十一候着。”
“我下刀了?”
“嗳,消毒,先消毒!”
“把鹽水和血袋先挂上……卡住卡住,等會兒再開。”
“麻醉劑是靜脈注射嗎?”
“這幾支藥劑什麼時候用?”
“拔了箭一起注射,不管了,劉大哥,下刀!”
“止血劑!止血劑!”
“我-操還是好快,開血袋。”
“哥,别用你那破刀了,用電刀,電刀可以止血。”
“血氧下去了。”
“是不是要把氧濃度往上調點?”
“怎麼調?我看看說明書。”
“血不夠了。”
“嗷——娘子住手,我自己抽。”
“擦汗,流眼睛裡去了。”
“哥,你可以啊,手還挺穩。”
“噓,别說話,快出來了。”
“哥,從此以後你在我心裡,就是僅次于吸血鬼之月的神醫!”
“同靜靜。”
蘇醒後,聽秋十一回憶這天,嵇浪堅信早早離開人世的父母,為了保住他性命,一口氣花光積攢的所有功德。
秋十一不這麼認為,除了嵇浪雙親的功德,他本家祖宗和林氏祖上至少也出了五成功德。
“乖兒子,叫聲阿爺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