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穿過紗窗照亮昏暗房間。
寝室門前的地毯上堆着一件女式大袖衫,往前走是一件黑色圓領外袍,再接着便是各式衣衫,如蜿蜒流淌的小溪延伸至床前。
重重帷幔似蝴蝶展翅般籠住整張床,隔出一個絕對私密的空間。
林爾玉以手支颌,安靜地凝望還在熟睡的妻子,指尖無意識拂過她細膩臉龐,緩緩落下一個吻,欲望如草中火星,一發不可收拾地向四周蔓延。
他扣住女人後腦,加深本該隻是蜻蜓點水般的吻。
秋棠依不安地擡手擋在兩人坦誠相待的身體間,勉強睜開倦意滿滿的眼,嗔怪道:“别鬧,我還想睡。”
“還說我有别人嗎?”林爾玉展臂把她帶至懷中,興師問罪,“還說不說了?”
秋棠依輕輕推他,嘟囔道:“不說了不說了……我困,真的困,都怪你。”
林爾玉将人放回去,輕笑道:“你睡,我不鬧你。”
得到保證,秋棠依沉沉睡去。
“霜序娘子,”林建軍朝氣蓬勃的聲音自庭院中傳來,“阿兄阿嫂起了沒?”
“還沒,小郎君有事?”
“來找阿嫂拿鑰匙,沒起就算了。這樣,你去幫我端碗雞湯面。”
“好,小郎君稍等片刻。”
林爾玉輕手輕腳下床,撿起地上的白色廣袖睡袍披上身,松松系好腰帶。
房門開合兩次,他立在廊下喊道:“兩碗。”
林建軍半蹲盆栽前,指尖輕輕撥弄緊緊閉合着的小花苞。
“住手!”看清他的動作,林爾玉緊張地呵斥,“碰落了,你替我哄人?”
林建軍收回手,笑問:“阿嫂這次能否養開花?”
“懸。”林爾玉睨了眼搖搖欲墜的花苞,夾起兩個金龜甲喂籠中綠背山雀,“什麼鑰匙?”
林建軍走到他身邊,拾起稭稈逗雀鳥,林爾玉退開兩步,把他沒來得及說的話堵回去。
“最近怎麼好上熏香?”林爾玉調侃,“你從前不是隻愛吃穿玩樂麼?”
林建軍微惱:“你管我!”
“我哪裡敢管金吾衛中郎将?”林爾玉輕嗤,繞回正題,“什麼鑰匙?”
林建軍笑說:“戰利品都由阿嫂保管,我想挑些簪钗首飾。”
“聽望舒說小弟妹常穿男裝,”林爾玉轉頭看他,頗有恨鐵不成鋼的意味,“投其所好都不會?”
“也許漂亮簪钗能讓阿靜重拾穿女裙的想法。”仿佛已經看見裴靜文重穿女裝的模樣,林建軍嘴角情不自禁上揚。
林爾玉給他一個你小子行啊的眼神,返回房間洗漱,再出來時已穿戴整齊,手裡拎着一大串鑰匙。
“家裡都是你嫂嫂管,不知道你要哪把。”他把鑰匙擱至石桌上,撩起袍擺坐下吃面,“等會兒随便挑,看上哪個拿哪個。”
林建軍吞咽口中的面,不情願道:“阿兄還是去問問阿嫂。”
送給阿靜的東西,當然得完全屬于他。
林爾玉回道:“棠棠還在睡。”
林建軍回頭瞥了眼庭院裡的日晷,稀奇道:“往日阿嫂卯時兩刻便起,今天這都巳時三刻了,”他面露關心,“阿嫂病了?”
“别亂咒你阿嫂,”林爾玉沒好氣地斜他一眼,“她沒病,隻是沒睡好。”
“沒睡好?”想到阿嫂近日眼圈發黑,林建軍誠懇建議,“不如讓二姐給阿嫂開副安神藥。”
林爾玉深吸一口氣,忍住罵人的沖動:“吃好了就滾。”
“這我就要勸一勸阿兄,諱疾忌醫不好,阿嫂晚間睡不安穩那就該吃……”愣頭青一樣的林建軍電光火石間大徹大悟,立即閉緊嘴巴。
他觑了眼臉色已經沉下來的林爾玉,食指勾起桌上鑰匙往外跑:“我走了。”
“站住!”叫住跑到院門口的林建軍,林爾玉無奈道,“回來,”又對庭院裡侍立一旁的侍女說,“你們先退下。”
空曠院子裡隻剩兄弟兩人,林建軍心中略微忐忑。
往日阿兄清空人,就意味着等待他的絕沒好事。他一步一磨蹭走到林爾玉身邊,觍着臉笑問:“阿兄有話要同我說?”
“過幾天我要去鳳翔處理些公務,起碼要上半月,這些話正好今天和你說了。”林爾玉拍拍身旁石凳,“坐。”
林建軍老實坐下,撥弄鐵鑰匙掩飾驚慌。
“你和靜文如何了?”
林建軍登時放松,揚起笑臉說:“自然是感情甚笃,恨不得時時黏一起。”
林爾玉心說真是沒眼看,不值錢。
醞釀良久,他緩聲道:“你雖沒經人事,該懂的應該都懂,想來不用我教你。”
“阿兄好端端說這個作甚?”林建軍羞惱地站起來,聯系前面的問題,急切解釋道,“不是,我怎麼可能……”
“你先别急,”林爾玉打斷他的話,“坐下說話。”
林建軍重新坐下,快速撥弄大串鑰匙,金屬碰撞發出清脆聲響。
林爾玉問道:“你有幾分喜歡?”
林建軍認真思考後回答:“六分。”
林爾玉輕笑道:“還好你沒回答十分。”
林建軍反問:“怎麼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