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桌前，崔志平正在用Ｎ次貼整理試卷，不同試卷中出現的同類型題目用同色Ｎ次貼标記，再标上題号引起注意，這樣夠了，像萬眷那樣還給試卷編号，是多此一舉。

“給你，不多，隻有五張。”

許清晨接過試卷，舉在頭頂上看，“這些小條條什麼意思？”

“相同顔色代表題型相同。”

“那條條上的數字呢？”

“題号。”崔志平歎口氣，“有那麼難懂嗎？”

“你做的記号，不告訴我什麼意思，還讓我猜？”

“猜？”崔志平愣住了，他好像遺漏了什麼重要信息。

為什麼要用羅馬數字給試卷編号，為什麼有些題目用阿拉伯數字做标記而另外一些隻用紅筆标識星号？那些不同顔色的便利貼代表什麼意思？

是我多想了，還是你在跟我玩數字遊戲？

崔志平從書包裡翻出文件夾，一張一張仔細地觀察。

第一張，紅色便利貼I，便利貼上黑色水筆書寫題号阿拉伯數字9，9用圓圈圍住，生物試卷，第9題為簡單常識題，試卷上另有其他紅色星号标識難題，題旁空白處，鉛筆附解題思路。

第二張，黃色便利貼II，便利貼上黑色水筆書寫題号阿拉伯數字8，17，33，數字外無圓圈，數學試卷，紅色星号标識題為難題，題旁空白處，鉛筆附解題思路。

第三張，綠色便利貼III，便利貼上黑色水筆書寫題号阿拉伯數字3，9，27，數字外無圓圈，化學試卷，紅色星号标識題為難題，題旁空白處，鉛筆附解題思路。

……

整整二十一張試卷，最後一張，紅色便利貼，U，便利貼上黑色水筆書寫題号阿拉伯數字21，21用圓圈圍住，生物試卷，第21題也是一道簡單送分題，試卷上另有其他紅色星号标識難題，題旁空白處，鉛筆附解題思路。

相同顔色便利貼代表同一門科目不會錯。

紅色星号标識都為難題，不會錯。

但是圓圈代表什麼？羅馬數字裡并沒有U，為什麼會出現U？

崔志平坐在書桌前陷入了思考，他試圖按科目給試卷分類。

崔志平眼睛睜大了，他不敢相信。

“崔志平！”

“崔志平！”

“崔志平！”

許清晨連喊三聲，最後一聲重重拖長了音。

“嗯？”崔志平回過神。

“你們一個個都怎麼了？”許清晨奇怪地看向他，“我家裡有魂器嗎？你們的魂都被吸走了？”

“還有誰？”崔志平笑。

“你說還有誰？下午誰也我補英語？”許清晨雖說在抱怨，可眼角卻情不自禁地閃過一絲笑意，柔軟如同三月柳枝，悄悄地漾向唇角。

“英語？哦，原來是這樣……”崔志平恍然。

羅馬數字沒有U，可是英文字母表裡有。

字母表裡，U正好排第21。

他飛快地抽出第五張試卷，圓圈标識題号阿拉伯數字13，9，19，他閉上眼睛迅速地在心裡計算，片刻後，他睜開了眼。

果然是這樣。

每張試卷圓圈數對應的字母連起來，I MISS U。

雨水滴滴答答地被吹打在窗戶上，崔志平想起那天傍晚，雨下得比現在兇猛，他和萬眷站在走廊上避雨，他們隔着四五米的距離，她一直在仰頭看天。

其實他根本沒必要回家，小書桌的腿斷了，墊上報紙仍然搖搖晃晃，于他而言，教室才是寫作業的聖地，等到天黑雨停，無非是扛着餓埋頭多刷幾張試卷，不難。

饑餓容易抵抗，等待卻讓人焦慮，尤其那其中還夾雜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牽挂。

萬眷收拾書包時，他不自覺地合上書，視線裡，她沒有帶傘。

他先下樓站在走廊前。

雨水濺落在地，白花花地洗刷着一切，積水彙聚成一道道細流汩汩流向下水道，帶走了灰塵，紙屑，落葉，仿佛也沖走了蒙蔽着他的那層透明不可見卻又真實存在的膜。

他期望與她并肩同行。

一個男生從樓梯沖下來義無反顧地紮進大雨中，口中嘶唱“雨一直下”。

崔志平熱血沸騰，心裡有個聲音在呐喊，“崔志平，喊她一起走！”

崔志平偷偷地望向萬眷，她仰着的臉似乎嘴角上揚，她看上去那般安靜美好，絲毫不着急不擔心。就像她的人生，家庭優渥，性格溫和，品學兼優，即使偶爾颠簸，也不過是康莊大道上的小風小浪。

他無法想象她随他沖進雨中被淋成落湯雞的模樣。

那并不屬于她。

應該有人為她擎一把大傘。

她屬于風和日麗。

崔志平閉上眼睛，揉揉太陽穴，頭有點疼。

他整理好文件夾塞回包裡，“許清晨，我走了，你好好休息，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