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路到了,到花神路的乘客請下車。”
小島跳下車左右張望,随着公交車緩緩離去,花神路的全部面貌逐漸浮現于視野,小島的眼睛不禁亮起來,“真美!”
花神路并不寬,東西向雙車道且并無區分機動車和非機動車的護欄,路上車少,使得原本狹窄的馬路看上去顯得空曠。道路兩側皆是整齊的雙層别墅,别墅外側圍牆是亮黃色,圍牆上覆滿了綠色的爬山虎,看上去有歲月的滄桑,卻也溫情脈脈。
安靜的馬路突然變得吵鬧,小島聞聲望去,正是轉盤方向。
待小島走進,吵鬧聲變得清晰。
“退錢!”“退錢!”
“我們應該團結起來,集體要求索賠!”
“孩子的命就不是命嗎?!這種人就不配當老師!”
“當初給孩子報這個班,瞎了眼!”
“不學了!”“退錢!”“一定要退錢!”
小島朝店面門牌望去——“藍風鈴舞蹈教室”。
明亮的教室,寬大的落地窗,門牌宣傳畫上的芭蕾舞者優雅地踮起腳尖,唯一特别的是,舞者留着寸頭,她眉目低垂,乍眼一看,有一種雌雄同體的美。
原來是培訓班被要求索賠,小島正準備繼續看熱鬧,馬路對面突然有人喊她名字,“餘小島!”
咦,那不是司琦琦嗎?
小島朝她招手。
“你怎麼在這?”司琦琦大喊。
小島摸摸頭,一字一頓道,“剪,頭,發。”
司琦琦立刻朝身後喊,“老闆娘,老闆娘!來生意啦!”
小島感覺不好。
原本她以為能在許大公子頭上動刀的地方沒有貼金鑲銀,也必是紫柱金梁,然而等她順着司琦琦的方向瞧見那間被“藍風鈴舞蹈教室”擠得幾乎可以被忽略的小破門面時,還是沒挨住一陣暴擊——這是一家連門頭招牌都未配置的野生發廊,店名想必便是玻璃門上那四個大字——四美發廊。
放在雲州,十年前的理發店也不會破成這副寒酸樣!
此時一個留着波波頭微胖身材的中年婦女從理發店内匆匆走出,邊走邊罵,“喊什麼喊,這你們村哪?不怕喊壞你的破鑼嗓子?”
“老闆娘,您沒聽說過聲如洪鐘?”
“你瞧見我敲鐘用的棒子沒?這麼粗的。”中年婦女伸手比出一口碗狀。
司琦琦打個寒顫。
老闆娘冷笑一聲,“誰要剪發?”
“她!”司琦琦遙手一指,“我們學校新來的大長腿,會爬樹!”
餘小島一臉黑,掉頭要走。
“你别走!不是要找我媽剪頭發嗎?”司琦琦急喊住她。
我媽?小島瞅瞅微胖女人,又瞅瞅“四美”二字,這樣說來,許清晨還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小島穿過馬路,司琦琦突然氣憤地從自行車上站起身,“老闆娘,她身上的校服明明是我的,為什麼穿我身上就那麼醜?”
老闆娘一掌打向她的背,“問問你身上這副烏龜殼,天天駝背,以後是想長成田螺還是彈簧?”
司琦琦一臉懵,“彈簧不是直的嗎?”
老闆娘晃晃她的腦袋,“你這樣多掰掰,看它彎不彎。”
司琦琦生氣地做了個鬼臉。
“怎麼回事?”老闆娘朝藍風鈴舞蹈教室示意。
“又來找辛姨賠錢呗,牆倒衆人推!”司琦琦忿忿道。
“我看看就來,”老闆娘朝裡屋喊,“小十七,帶客人洗頭。”
小島忐忑不安地走進玻璃門後,眼前一亮。
這家理發店面積不大,卻被收拾得井井有條,幹淨而整齊。小島被帶至進門左手邊的洗發躺椅上,并排是一張拐角小沙發,沙發前是一張小小的透明玻璃茶幾,茶幾上立着一隻黃色玫瑰,花開正豔,三張理發台聯排立于玻璃門對面牆前,吧台在進門右手邊,小而窄,裡面整齊地擺放着飲水機與兩隻衣帽架,除此之外,再無别物。
雖然裝修老舊,所配硬件款式皆已過時,但一看便知有人精心維護,譬如那張包裹梳剪的小羊皮,系繩處磨痕明顯,可外皮卻光滑毫無折痕。小島心生贊賞,無論餐飲還是理發,若是沒有一顆匠心,沒有餘舟那般不将就的精神,絕無可能在行業間立足。
漸漸地,外面的嘈雜聲消失,吧台上突然傳來“哐當”重物撞擊台面的聲音,司琦琦洪亮的嗓音響起,“老闆娘,你男人讓我給你送的飯。”
老闆娘正在理發台前準備梳剪,她有一搭沒一搭地回道,“放桌上。”
“我走了,記得給我朋友打個骨折。”司琦琦爽快的聲音再次響起。
小島心裡不由亮堂起來。
“等等!你吃飯沒?”老闆娘喊住她。
“回家吃。大姐,回頭跟你男人說,别老使喚未成年兒童,犯法。”
“行,我教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