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後門大敞,萬眷已安全入座,而楊勁霸正站在許清晨身後和眉善目地查看數學試卷,眼見小島跑至門口,他面色一沉,将小島趕出門外。
“去哪了?”
“上廁所。”
“上課時間去廁所,你下課做什麼?”勁霸喝道,“你在以前的學校也這樣?有沒有點時間觀念?”
小島低頭不語,還能說什麼呢,他的有色眼鏡如此鮮豔,再辯駁下去無非就是一頓裹腳布般的說教,又臭又長還惡心。
“下午體育課做了什麼?”勁霸突然話題一轉。
小島瞬間便明白了,她輕蔑地笑起來,原來你是那隻猴子請來的救兵,她用餘光瞟向教室,果然,宋思瑤正在得意洋洋地看好戲。
“笑什麼?你居然好意思笑!一個女孩子,你的臉皮怎麼這麼厚?爬樹!砸人!侮辱同學!你有羞恥心嗎?”
“楊老師,我以前學校的老師和您說的話一模一樣。”小島臉上堆出一疊笑,“規矩,臉皮和态度,教育學生三件法寶,您看,一點兒地域差别都沒有呢!”
楊勁霸一愣,他本想先硬後軟,等餘小島知錯後再就态度問題好好教育她一番,這下可好,對方直接祭出了他壓箱底的寶貝,這還怎麼個語重心長?
“餘小島,我希望你弄清楚,這裡和你以前的學校不一樣,這裡是江城一中,是全國有名的重點高中,你那些有的沒的壞習慣最好給我收起來!”
“楊老師,我也希望您明白,我從來就不是個乖孩子,我不招人喜歡,不在意旁人對我的評價,不願被條條框框約束,但我明事理。該學習時我好好學習,該維護集體榮譽時,我絕不拖班級後腿,該尊師重教時,”小島頓了頓,“那得看師有沒有德,教有沒有道。”
“你,你倒是能說會道!”楊勁霸此刻萬分憋屈于所學專業,要是換做教政治的高主任,定能吵赢對面這個死丫頭。
“罰我什麼?”小島突然問道。
小島并不認為她的聲音能響過早上保溫杯落地聲,可一時間全班竟都回過頭。
楊勁霸臉漲得通紅,他跳起直吼,“你要讨罰是吧?你以為你是誰?□□?這是要去慷慨就義?”
下午最後一節課本就是自習,勁霸一聲怒吼,整排教室接二連三探出一顆顆好奇腦袋。
“但我申明,用羽毛球砸人,我隻認這一項。”小島倔強地伸直脖子,高昂着頭顱。
勁霸被她那副死鴨子的嘴臉氣得青筋暴起,他轉向身後朝整條走廊厲聲大罵,“看什麼看?你們都不用上課嗎?小心我把你們的腦袋掰下來!”
一顆顆腦袋瓜如打地鼠般“噗噗噗”地縮回洞去。
“你,去操場,繞跑道蛙跳兩千米!現在就去!”
小島掉頭就跑。
小時候,她喜歡蹲在船頭看七公收漁網,當漁網脫離水面向上收攏,網裡的魚開始上下翻騰垂死掙紮,白花花的魚肚皮就會在夕陽暮色下反射出道道金光,她覺得那些光很是刺眼,可是七公卻看得笑眯眯,說這撈魚兒鮮活!
鮮活的魚兒才會掙紮,它們不知道掙紮都是徒勞,一旦進網,便是被叛死刑,那些傻傻反抗,隻會窮讓别人痛快。
小島隻會讓自己痛快,隻不過,她也隻痛快到了操場入口。
兩千米蛙跳,小島一聲嗚呼,這操場,看着怎麼比海還闊呢……
一群鳥兒淩空飛過,聒噪地在她頭頂打着旋兒,似乎在嘲諷,看你逞英雄,活該,自作自受。小島抓起一塊石頭扔向半空,鳥群驚惶不安地四散斜飛而去。
暮色西沉,霞光漫天。
可惜了如此好的天氣。
小島深吸一口氣,手抄身後半蹲下正準備開始蛙跳,身邊忽然冒出一個身影。
“你等等我,我跳得慢。”風鈴般的笑聲順着晚風吹過,小島回頭,萬眷以同樣的姿勢蹲在她身邊,笑得沒心沒肺。
整座操場仿佛敷上一層柔軟輕紗,在夕陽餘晖中變得格外溫柔。
夕陽很好,雲彩很好。
蛙跳也很好。
兩千米繞操場一圈後,腿沒有斷,腰沒有殘,除了四仰八叉地倒在草地上大口喘氣外,世界如此美麗。
“我還以為你體育很好,沒想到,也是個渣……”萬眷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躺下吧,躺下更舒服。”小島伸手去拽萬眷。
“我還是坐着,躺着不雅觀。”萬眷拒絕,頭像鴕鳥一般深埋在彎曲的雙膝中。
小島撇撇嘴,“我哪裡說過我體育好?”
萬眷轉臉就兇她,“那你逞什麼能?”
小島睜開眼,頭頂那朵紫紅色的雲彩這會兒變成了绯紅色,像小朋友羞紅的臉,她傻傻地笑,“呵呵,我也想知道。”
“你,你以前就這麼……?”
“什麼?”
萬眷想了半天,“特别?”
特别?
特别就會不符合标準,就會難以控制,就會容易找不到位置,但小島自認為行事不算出格,或許餘舟口中邊緣二字更适合她。
“特别什麼?特别傻?”小島自嘲,“我還以為你要說行俠仗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