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還在下雨,下雨的時候最痛苦的就是沒有帶傘。
我待在小區的門口,靜靜站着,也不知道它什麼時候停,僅僅是站着。
反正酒店也沒有人等我回去,也不需要吃飯,也不會着涼,幹脆就這樣一直站着好了。
不知過了多久。
“胡蘿蔔先生?”有人叫住了我的名字。
我遇上了我意想不到的人——安室透。
他怎麼知道我的名字,是從别人那裡得知的嗎?
安室透的身後被微弱的暖光映照,為他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寬松的襯衫随性貼合身體,泛着淡淡的洗衣液氣味。
“是沒帶傘嗎,拿上吧。”說着他遞過來一把折疊傘。
一借一還,一來一回就會增加許多不必要的接觸。
我下意識把手放進口袋,想要拿出便利貼,在摸到空時才反應過來它已經用完了。
我無法用語言向他表示感謝,就試圖用現創手語和他交流。
在和天上自來交流過後,我不再對有人能馬上看懂抱有希望。
令我沒想到的是——
他對我微微一笑:“不用謝,要是想還的話去毛利偵探事務所樓下的波洛咖啡廳就行了。”
我打算再比劃一遍的動作一頓。
本以為那抽象的手語安室透要好長一段時間才能明白。
我呆愣地接過雨傘,向他鞠躬感謝,然後打開雨傘走進了雨裡。
背後的視線在拐彎處才消失。
我不擔心安室透會不打傘跑回去,他有朋友在,沒有傘可以和别人共撐一把傘回去。
也就隻有我朋友會想跑過雨,那是毫無意義的事情,大概,也隻有他這種人才會做。
夏日的下午,雷陣雨來臨前,黑沉沉的烏雲會追逐白色的雲層,而朋友會開始奔跑,為了逃離黑色的烏雲。
我想着,快步往前走,鞋底和污水接觸,再擡起時,沾在鞋底的水落下。
仿佛一條斷掉的項鍊。
.
在回酒店的路上,我感受到臉上的絲絲涼意,陰沉沉的天并着灰撲撲的街道映入眼簾。
走了短暫的路程,我抖了又抖,似乎出現頭暈的症狀,暈沉沉的,看着紅綠燈的眼睛也有點模糊不清。
越過人群,我的腦子隻有一個想法——我得快點找個地方。
如果倒黴暈倒在路上,說不定被路過的好心人背到醫院,醒來後我就會成醫學奇迹報道在各大電視台上。
我不知不覺這樣想。
面前電話亭就矗立在道路中間。
我自然而然地晃悠進電話亭,在這裡待一會總比一直待在濕潤的空氣中好一些。
為了讓我不顯得可疑,我向裡面投了錢币。
“咔咔——”
一時前,我拿着話筒的手緊緊地握着,不知道要打給誰,憑着肌肉記憶按出一串電話号碼。
記憶似乎變得空白,内心猶如空蕩的畫布,等待着以顔色重新描繪出過去。
撥打出的電話“嘟嘟嘟”的回音混進我的腦海,在打通的一瞬間,我立馬把電話給挂了。
好險,吓死我了,我捂着臉懊惱,萬一不是朋友,我會很傷心的,但現在不面對傷心的時候。
我又重新撥打了一個号碼,這次是一個空号,電話上一直有紅燈在閃爍,一閃一閃的。
我拿着話筒,聽着裡面的提示音,假裝自己正在打電話,等雨小了一些後才重新啟程。
路好走了起來,眼睛看見的景物也漸漸變得清楚。
這個夢境真的好漫長真實。
産生這樣的想法的我接下一束花。
那不是重要的事情,重要的事情是面前的人和小女孩太像了,一般來說陌生地方遇上熟悉的人會忍不住靠近對方,不知怎麼,看見正在賣花的她時我特别想離她遠點,越遠越好。
莫名其妙的想法。
為了探究想法的理由,我鬼使神差地緩緩走近她。
發現我走過來,她立刻臨上笑臉,笑得兩個小酒窩,微微舉起手中的花籃:“大哥哥要買一束花嗎?
我點點頭,遞上錢——天上自來的。
“它很漂亮,”我低頭看着花,輕輕撫摸着花瓣,“山谷中藍色的蝴蝶,連翅膀都在發光。”
手中的滿天星的花朵如夢如幻,呈現出淡雅的白,它們雖然嬌小玲珑,卻散發着生機勃勃的氣息。
“是要送給誰呢?”酷似那天的小女孩的人提着花籃,在還有些涼意的初春中,臉紅彤彤的。
因為是小孩子,所以什麼都好奇地想問。
說起來,我是不是應該給小女孩和目前這具身體的主人墓前放一束花才對。
“要好的朋友?”她像是遇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抿嘴輕笑。
我的大腦閃過幾個在夢中認識的人,發現沒有一個可以稱得上是要好的朋友,向高木航和安室透送花也太突兀了。
客觀上講,要好的朋友的定義是什麼,認識就能被稱為朋友的話,那要好的朋友,怎麼樣都無所謂了。
“應該算是朋友吧……”
我出神地看着她的臉,聽見了一個略微熟悉的聲音。
我突然停下話語,剛剛我是說話了吧?
絕對是吧?
女孩并不知道我之前是不能說話的,态度十分自然:“那一定是非常非常要好的朋友哦,大姐姐要好好地珍惜,畢竟世界上遇到的人有限,要好的朋友更少見了。”
我并不喜歡活着的生命,那樣鮮活的、充滿生機的生物。所以我不是很喜歡花,盡管我的手中正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束。
我用着不熟悉的噪子問:“為什麼這樣想?”
“因為白色滿天星可是象征着純潔、真誠、愛、同情、信任、永恒的愛、純真和浪漫的存在啊,”女孩從籃子裡拿出來一本書,翻到滿天星一頁,指着那一長段文字解釋。
“真的唉。”我有點驚奇,滿天星的花語還是第一次知道,差點當作可以給别人掃墓的花了——白色的花很容易讓我聯想到死。
“那位朋友肯定會很開心的。”
“大概吧。”我嘴上應着。
“你叫什麼名字?”我的腦海中忽然閃過一絲預感。
“诶?”
“取名難,我叫取名難。”女孩不是很能明白陌生人問自己名字的原因。
“取名難……”我默念這個名字,“抱歉,我剛剛以為我曾今在哪裡見過你。”
我還以為是和小女孩是一家人,結果連姓式都不一樣,果然不去警察找人沒有那麼容易嗎?
“我想我們沒有見過,畢竟大哥哥的樣子很特别,我應該不會忘的。”取名難說,“大哥哥是要找那個和我相似的人嗎,我想我可以幫幫你。
她燦爛一笑:“畢竟我也見過許多路人了!”
“太麻煩你了。”我想委婉拒絕。
“不麻煩,你可是今天第一個來買我的花的人哦!就當是禮物吧,我會幫你留意那個人。”
“可是……”
“作為交換隻要每天買一支花就行了!”
“好吧。”
多一個人找也确實方便點。
第二天,到達目的地的我,隻看見了空空如也的建築,從早上等到下午。
風裡已經有冬天的味道了,絕望的,冰冷的,漠然的世界,仿佛随時要溺死在其中。
大概坐到天黑也不會有人來。
夢鏡在醒來之前,對于身處夢鏡的人來說就是現實。
花朵一旦被剪下,盡管一直愛護有加也會很快枯萎,以前我是絕對不買無用的東西的,既然花了錢又花了精力,還是要死的話不如一開始就不買。
就像當年朋友送的生日禮物一樣,随着時間的流逝,它漸漸地模糊,漸漸地不在腦海裡。
就像說好的下次見,卻永遠沒有下次的人。
“我啊,其實一直也不能理解人的想法呢……”即便那個人就是我自己。
為什麼我要幫助夢中的人呢,為什麼說是要幫助我卻一點幹勁也沒有呢?
為什麼呢?
我歎了口氣。
果然,我還是讨厭會消失的所有東西。
包括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