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突然下的。
如煙如霧,無聲地飄灑在那空地上、枯枝敗葉上,淋濕了地,淋濕了樹,淋濕了雨中的人。
“累死我了。”天上自來疲憊不堪地坐在理發店的椅子上,扯下一直捂在臉上的口罩,深深地喘息着。
雨下了許久。泥土裡混着一股雨的氣息。空氣中一股寒冷的氣息,冷得她顫了顫。
“初春過後,就是夏天了。初夏天很快就到了吧。之後就暖和了。”她自言自語地說。
天上自來正想好好的休息一下,今天她将倉庫裡的用品收拾好,打掃了地闆,還接待了客人。
眼睛剛剛閉上,她的手機便響了起來,天上自來露出無奈的微笑,她大概知道是誰發來的。
果然,是她的男朋友。
【自來來,我投得稿又沒有過,好難過。】
天上自來和她的男朋友是在街上偶遇的,她很喜歡他的樣子,于是很快就追求他。
最後不用說,天上自來成功了,他爽快地同意了。
相處過後,天上自來知道他是一個夢懷小說夢想的人,雖然他一直沒有成功,但這不防礙天上自來喜歡他。
如今,他住在天上自來的家裡。
【我知道啦,沒有過也沒有關系,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今天晚上我會做你最愛吃的咖喱飯,好好休息吧。】
發完這條消息後,她把手機放在桌子上。
天上自來真的很累,可是眼睛一瞥,看着一旁安靜待處理的垃圾袋,心中不禁歎了口氣。
在日本,需要在指定的日期和時間将垃圾送到指定的收集點。如果錯過了回收日,垃圾可能不會被回收,甚至可能會受到罰款。
這對她來說可不是個好消息。
天上自來認命地起身拿起垃圾袋,打開門,雨絲順着縫隙和涼風飄進來,打濕她的側肩,她不在意,因這涼爽精神振奮幾分。
這條通往垃圾收集點的路漫長且偏僻,道路兩旁見不到一個躲雨的人,天上自來松懈下神經,将目光發散着向遠處飄去。
“今天的雨下得真大啊……幸好出門前把棉被收起來了,不然今天我會累死的……”天上自來喃喃自語。
“嗯?”
突然,天上自來的思維同目光一起凝滞住。
在大約一百米開外,隐匿在雨霧中的,是一個小小的身影,靜靜地“屹立”在路的中間。
那身影,被雨水與霧氣交織,顯得那麼的微小而模糊,讓人難以分辨。
天上自來眯起了眼,盡量靠近前方,上身向前傾,試圖看得更清楚些。
“怎麼回事?”她低聲呢喃,心中充滿了疑惑。
在這樣的天氣,這樣的地方,怎麼會出現這樣的東西?它是一袋被遺棄的垃圾,還是一隻迷失在外的生靈?
其實,天上自來自己也分不清。
或許,它隻是流浪在外的貓咪?
天上自來張開嘴,風猛地灌入,她吸了一大口冷空氣。
“咳咳……咳……咳……”
那團東西似乎聽見了她的咳嗽,朝天上自來望了一眼。
天上自來好奇地緩步靠近,她注意到對方沒有因為她的靠近而遠離,不由得在心裡猜想。
也許它就是一團垃圾?不,也有可能是受了傷的貓咪。
為了那一絲可能,她走過去的速度更快了一些。
随着她的逐漸接近,天上自來驚愕地發現,自己先前的猜想完全偏離了現實,蜷縮在角落的哪裡是貓,那分明是一個身材瘦削,身着深色西裝的人。
烏雲沉沉,天色如墨,那團人影獨自蹲坐在地面上,任由雨水無情地沖刷,周身上濺起點點霧氣,如同一個毛絨絨的黑色流浪貓。
那身影一動不動,低垂着頭,沾濕的黑色發絲在風中輕輕搖曳,盡管濕透了,也能看出是一頭較為蓬松的黑色短發。
有些零碎的劉海被随意地撥開,白皙到近乎不正常的皮膚讓他顯得有些脆弱,白淨的耳朵,像是清晨雨露中的一朵白玲蘭,耳尖泛着瑟瑟的嫣紅。
天上自來起了恻隐之心,面前的人太像一隻流浪在外,孤獨的貓了。
“那個……”天上自來走得更近了些,她擡起手,拍住對方的單薄的肩。
“你還好吧?”
蹲在地上的人仿佛終于感知到她的存在,側偏着頭望了過來——那些脆弱在那雙深灰色的眸擡起流轉後消失得無影無蹤,隻剩下犀利和深沉。還有那麼一絲絲的頹喪。
她在雨中為一個少年撐着傘。
少年看起來像隻易碎的陶瓷杯,布滿裂痕瀕臨崩壞,脆弱到甚至連雨水的擊打都承受不起。
可憐兮兮的仿佛是快要死掉了。
.
我擡簾看向面前的人,她帶着黑框眼鏡,發稍低垂,大約20多歲。
整個人都由内而外的充滿了溫和的氣息,看起來應該比實際年齡年輕不少,所以大約在30歲左右。
她不認識我,發現這件事的我松了一口氣。
我注意到她手上的垃圾袋,正想明知故問她是不是扔垃圾,張開嘴卻發不出聲音。
無論如何都發不出聲音,如同失去彈性的喉管,如枯竭的琴弦,沉默,似乎是我唯一的姿态。
“你不能說話嗎?”
我:“……”
因為還沒找到合适的發聲方式。
事情是這樣的。
我答應小女孩要完成她的願望後,考慮到我根本不能出墓園,且本身是靈魂狀态的事。
自然而然的想到自己能否附身于一具屍體的可能。
結果就是目前的情況,我從墳墓裡爬了出來後連忙擡手探探自己的鼻息,又将手按到胸口處,那裡一片死寂,感受不到一絲微弱的跳動。
這具身體确實死透了,神經系統沒有再工作,身上那麼多傷口,卻一點也感覺不到疼痛。
那我現在算是詐屍還是什麼情況?
先算是詐屍吧……
總之,我把墳墓又給填上後,沒過多久天開始下雨。
目前從靈魂進化到屍體後,我大概率沒有任何的身份信息,并且還要擔心遇見這具身體生前認識的人。
十分麻煩。
感受到淋在身上的雨水沒有了,我才回過神來看着她。
“那個……”面前的人緊張地抿嘴,緊抓着雨傘的手指尖發白,“要不要到我店裡待一會兒?”
“當然,我沒有壞心思!”她怕我懷疑,連忙補充,”我叫天上自來,開了一家理發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