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重手捧輝即的神骨領着司天趕來将胤善與戎弱圍在中央,餘下的諸神諸仙合力築起障界斷絕神魔之力不讓煞氣繼續外洩。困獸谷傾巢而出,善水善土的滅火,其餘的也都以己之力四散去阻止亂竄的煞氣。
司天敵不過戎弱,更是不得機會近胤善的身,便隻好合為一柄五光十色的長劍懸于天上。厮搏的厭隗擡頭見了,拿出藥卿給的神丹吞入腹中化作鳳神飛向戎弱直直穿過他的身體。鳳羽落成光輝短暫地照亮了大地便消散,而戎弱的眼中卻有了澄明。
他握住飛來的諸神之劍近得胤善跟前去,一手抱向他,一手将劍刺入了他的身體。
煞氣沖破雲霄蕩開黑暗,天光總算重新灑下來落在恢複原貌的世間。山火熄滅,海水退回,諸神之劍從戎弱手中脫落垂直插入大地,自劍落之處向外蔓延長出了新的地衣與生機。
頓了頓,胤善才寫下最後幾個字:戎弱歸位。
他将筆還給字和:“這便是全貌了。”
“雖然結果如期,卻也付出了許多。”字和接過筆,“若能在此之前拔除你的魔根,事情便不必演變至此。”
“可……連戎弱都無法做到,我又該如何去拔除?”
水居指向他身旁的金色身影:“示穹之脈超然時光創造天地,神祗亦是因它一念而生。如今它在你體内,用它的力量定能辦到。”
胤善轉頭看向那到身影,此時才得以細細端詳:“示穹之脈究竟是甚麼?”
字和也向身影看去:“是有,是無,更是未有無。你可以将它當作伊始,亦可以當作終了。”
“我試試。”
于是胤善留在了境界之中,寬廣虛渺的世界裡隻有金色身影陪着他。他始終覺得這身影分外熟悉,久久打量着挪不開目光。
身影先是轉過頭來似乎也在看他,片刻後便又轉了身,像是在笑:“看再久,你體内的魔也除不了。”
這聲音胤善永遠都不會忘。
“你是戎弱?!還是……”他不由得伸出手去碰上了金光,“還是……”
手指觸上來時金光忽然炸開了,綻出星辰落成河,圍繞着他與那道有了容貌軀體的身影。
“你說我是誰?”示穹之脈笑問他。他身着單調的輕布衣,頭發随意地挽于腦後用發帶系穩,碎發垂落下來隻剩懶散。
此時胤善反倒是不敢輕易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是示穹之脈對我的考驗?”
“向我許願罷。”示穹之脈并未回答他,“是要戎弱還是淨玉玦,我都會為你實現。許願罷,就像戎弱與淨玉玦那樣,向我許願。”
“戎弱和淨玉玦向你許了願?”胤善有些驚訝,“何時何地許的?許了……甚麼願?”
“不可問,不可說。”
沉默了許久,胤善才繼續道:“無論我許任何願望都可以成真?”
示穹之脈點了點頭:“向我許願罷。”
“要我死或是成為你的軀殼都無妨,救救他們,救救淨玉玦!”
示穹之脈露出笑:“如你所願。”
星河歸天去,漸漸便散作了夜幕。
夜幕之下地公點了燈,挂在茶棚外搖晃。妖王已回困獸谷中去了,唯獨留下狼王還在山宅中不肯離開。他實在想見一見星月天的神骨,卻又不敢冒然請求,便徘徊在司天門前等一個時機。
蠻奇七見不慣師父這副樣子,口出狂言說他窩囊,讨了頓打。
“你不敢去,我去!”蠻奇七抹去嘴角的血要闖司天的房門。
狼王不許他胡來伸手去捉,卻被他腳下出招搶先一瞬遁給去,奔上了台階。不過幸而蠻奇七終于懂得敲門了,沒再像當年那般找誰都是不講禮數的破門而入。唯有對此狼王略感欣慰。可誰知蠻奇七隻随便敲了兩下便一面喊着求見司天一面雙臂用力推開門,不召自入了。
“蠻——!”狼王正欲追上前便被一隻手按下肩膀動彈不得,渾身汗毛驟然倒立,本能地對身後之物起了敬畏。直到那隻手輕輕拍了拍他,他這才敢放松氣息回過頭去。
字和收回手,笑眯眯的:“許久不見如此膽大的小狼崽了,不禁令我想起了當初的日飛盞。”
日飛盞是初王的名字,狼王怔了怔立刻向字和賠禮:“文天息怒,我這徒兒生性頑劣,我定好好教他規矩。”
字和一招手,尚未走到司天面前放肆的蠻奇七便被無形之力給拽出來飛入字和掌中。房門再度關上,沒發出丁點聲響。
“别去打擾他二位了。”字和放下蠻奇七。
“你又是誰?”蠻奇七理直氣壯地問,果然,腦袋又挨了狼王一記打。
“不知規矩的東西,這位乃是文天。”狼王訓斥,手裡不知何時多了根帶刺的鐵鞭。自然,是以往用來教訓蠻奇七的。
如今的蠻奇七已然練就了一副百打不疼的身體,不屑地瞥了眼鐵鞭指着字和轉頭對狼王道:“求他也一樣?”
狼王咬牙切齒:“你猜猜你有沒有命開這個口。”
反倒是字和笑起來:“想求我甚麼?”
“我師父想見星月天的神骨。”不等狼王阻止蠻奇七便已說出口,“你幾時——”
狼王吓一跳,急忙扣住蠻奇七的頭頂用力往下壓,迫使他不得不彎了腰:“蠻奇七你找死!”
“你殺不死我。”蠻奇七反駁。
“閉嘴!”
“罷了罷了,有狼性也不錯。”字和勸道。
蠻奇七梗着脖子頂開狼王的力道重新站直了身:“聽見沒有,連司天都說我不錯,足以勝任狼王了,你快退位。”
念着不能在司天面前真動怒,狼王壓着心火收起鐵鞭:“等我死了,你才有資格。”
字和招招手,領着他二位走到前院涼亭中坐下:“星月天的神骨由天帝親自保管,等到‘未至之時’便能見到了,不必急于此刻。”
“真到了那時候,想必也不過是匆匆一瞥,來不及拜見。”狼王擡頭望向夜空長歎,“我畢生所願便是與星月天見上一面。當年仙君送來初王的狼牙,說是星月天所贈……”他撫上胸前的狼牙鍊露出落寞的笑意,“仙君稱謊了,是怕我為星月天的死而難過。”
沉默片刻,字和才緩緩道:“即便隻是一根神骨……正因隻剩下一根神骨,才絕不容許有任何閃失。”
狼王笑了笑:“我明白。”
“既然不能将星月天的神骨弄來,那便将我師父弄到天上去。”
字和撚住衣袖探出手,指尖輕輕一合憑空提來壺仙釀,便朝狼王面前的石桌上倒去。狼王不禁伸手想去接酒,剛是動了,酒落下的地方便生出杯盞。
“淨玉玦以前便好這一口,我卻是從未嘗過。”字和悠然收回酒壺,又給自己滿上一杯,末了擡眼問蠻奇七,“小狼崽子也嘗嘗?”
“不必,這東西辣口,我喝不慣。”說罷他一拍桌子,“文天到底願不願意送我師父去見星月天?”
“蠻奇七。”狼王喚他,搖了搖頭。
蠻奇七猛地站起身:“你等着,我去與將玄說,讓他送你去。”他閃躲開狼王抓來的手一躍而起,身影落到一半便消失了。
涼亭外不知何時來了一道身影,半點沒有要上前來的打算。狼王收回追着蠻奇七的目光時瞥見了,不禁輕聲又道:“雷麟。”
字和聞聲向亭外看去:“怎麼不上來?”
禦寫憂這才動身上前單膝跪于字和面前。
“張嘴我瞧瞧。”字和蕩開礙事的衣袖伸手托起禦寫憂的下巴,朝他大開的口中看去,不禁笑起來,“如此無用又有趣的咒,倒也隻有凡人能想出來。”他收回手打量着禦寫憂的容貌,片刻後才道,“好了,咒已解。”
禦寫憂十分驚訝。文天分明什麼也沒做,竟就解除了苦惱他多年的禁锢。他試着開口言語:“多謝文天。”當真是解了,他喜從心來用力跪拜,“多謝文天!”
“你謝我,他卻是一副要弑神的模樣。”
禦寫憂擡頭望向字和,見他看着亭外便也回頭睇去,眼中神色随即變得冷了:“他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