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銀針墜落在地,楚懷汐緩緩蹲下身子,順手掏出腰間的小瓶,取了一顆白色的藥丸,放于拇指與食指間碾壓,轉瞬間藥丸成粉末。
泛白的粉末一些薄薄地覆在她的指間上,另一部分伴着指尖碾壓的幅度灑落到地上。
她用沾滿藥末的那兩根指頭,慢吞吞地拾起被打落的銀針,銀針在燈光的映射下通體略黑,顯然不是一枚普通貨。
楚懷汐擡眸凝視着銀針的主人,眼中閃着寒光,仿若将對面那人的皮肉一寸一寸地劃開。
瘦弱的男子對上她的目光,心底不禁打了個寒戰,他吞咽了下口水,表面上依舊硬撐。
膽子這麼小還敢玩暗殺?
她收回視線,起身仔細端詳着銀針,歪了下頭,似是不解:明明可以活命,為什麼非要尋死呢?
楚懷汐眼眸低垂,羽睫化成一片陰影映在眼下,她在指間架好銀針,依舊沒有擡眼,憑着感覺手腕發力。
瞬間瘦弱的男子捂住脖頸,他張開嘴想咳,卻沒有聲音,臉上的表情像是喝了綠礬油般痛不堪忍。
裝什麼?她射出的針,自己自然最清楚,哪裡有如此痛苦,銀針刺穿喉嚨射入木樁裡,分明隻會感到一陣刺痛,接着便是撲面而來的窒息。
“呀,這針好像長了刺,碰了一下手便好痛。”楚懷汐惋惜道。
不對,也許是他自己鍍了些别的東西,自己怎麼可以随意揣度、誣蔑别人,罪過罪過。
周圍又熙熙嚷嚷起來,好在金面門的人來得極快,欲風向他們交代清楚,實屬無意之舉,那人在銀針上萃了融于血的毒,是自食惡果,并表示在座都可為自己作證後成功脫身。
交易行之行,雖遇上了點小麻煩,但也算是頗有收獲。
欲風久住金面門,她便獨身離開,往常她都會再回到南瑞,而如今在長廊的盡頭她選擇自己不熟悉的一條路,兩條路邊的擺設布局幾乎相同。
楚懷汐踏在那看似熟悉的長廊上,心中泛起陣陣波瀾,她多希望這是一場莊周夢蝶,此刻夢境消散,回歸到現實,南瑞依舊屹立于世;父皇依舊康健與她鬥棋品酒。
而現在她又該如何苟活在那疑心堪比尋常的世子府,如何立起那南瑞倒下的旗幟。
久違的風聲竄動起她的心房,此處距離世子府約莫一須臾的功夫,遠遠望去金面門藏匿于一方海棠林中,她第一次來到這裡。
海棠花瓣被風吹散,片片落英輕輕地浮在地上,蓋住滋養它的泥土,顯盡屬于自己的嬌媚。
金面門存有馬廄,是門内所養,能尋到回來的路,為了防止被人追蹤。即使雇傭車夫說不定也會被收買,馬兒不會如人心般貪婪,不會受人脅迫,因此使用馬匹是最好的方法。
楚懷汐登上那匹駿馬毛色黑得發亮的,騎了路程的一大段,随後伴着夕陽徒步而歸,到世子府時天色已然如墨。
她小心翼翼地四處瞻望,随後麻利地推開自己房門,鑽了進去。屋中的安神香已然無蹤,徒留下一根短小的竹簽以及落在邊上的香灰。加上房門緊閉氣流不通,安神香的味道萦纡在整間屋内。
她換掉腳上沾滿了泥土與海棠花瓣的鞋子,便被屋外的一陣敲門聲,楚懷汐眼神一動,将換下的鞋子藏進床榻旁一隐蔽的角落。
這才拾起面紗,在下颌處又重新塗抹了少量的發物散,匆匆去開門,她語氣慵懶,像剛睡醒一樣:“馬上就來。”
拉開門才發現是此前同屋的一位婢女,名為喜鵲。
“汐兒,聽劉娘子說你一天都沒有進食,膳房已經将飯做好了,一起去吧?”喜鵲突如其來的關心,讓楚懷汐有些不适。
楚懷汐住在小通鋪時,喜鵲對她說不上是好,亦或是厭,面子上還過得去,卻也未曾有過如此近親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