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明歧上完課回來時,看見埃趴在沙發上和小耀面對面,手裡拿着小餅幹作為引誘,在教小耀發出“哎”這個音。
仔細一想,“哎”這個發音對應的應該是“埃”這個字,埃想要讓小耀說出他的名字。
“埃同學……你……沒事吧?”明歧驚恐地問。養狗養出魔怔了嗎?
“我沒事。”當小耀想要咬餅幹的時候,埃又把手往後抽了一點,不讓它咬,非要讓它說出“埃”這個字。
明歧覺得以埃同學的智商應該不會去做讓狗說話這種事,于是很認真地反思了一下自己,忽然痛心疾首地想到了什麼,一瞬間悲痛起來:“埃同學,我最近是不是……是不是讓你感覺很寂寞……”
自己竟然做了這麼大的錯事!固執地想要去追求自己的成就,不想要埃同學搭理自己,因此而忽視了埃同學的感受,讓原本就很寂寞的埃同學被疏遠,讓他感受到無邊無際的空虛寂寞冷冽——
埃同學是多麼好的人!自己竟然這樣對待他!竟然無法對他敞開心扉!
明歧瑟瑟發抖之際,埃忽然回過頭,用很茫然的表情看着他,忽然眯起眼睛露出微笑:“并沒有。”
明歧皺眉詢問:“你最近不寂寞嗎?”
“我不會感到寂寞。”埃繼續微笑,“以及,我最近的生活很充實。”
“哦……哦。”明歧呆愣地點頭。這句話聽起來不像是亂說的,埃大多數時候總是非常認真耿直的。
“咔擦”一聲脆響,趁着這個時機,小耀把埃手裡的餅幹咬掉了半塊。埃的注意力被吸引回去,把剩下半塊收回來,再次告訴小耀:“你要說話才能吃。”
内心淩亂的明歧還是覺得埃可能還是太寂寞了,絕望地呼喚說:“埃同學啊……”
小耀突然像是打了個飽嗝,發出“呃”的一聲脆響。
“很好。”埃立刻把手裡剩下半塊餅幹給它,再從盒子裡抽出另一塊餅幹,“請繼續,跟我說,埃——”
被無視的明歧蕭瑟地站在原地。
“呃。”小耀張開嘴,又從嘴裡發出打嗝一樣的聲音。随即晃了晃尾巴,等待着吃餅幹。
埃掰了半塊餅幹給它,繼續誘導:“氣息不夠,聲音也不大。”
“啊——”小耀把嘴張得更大了一點,改變了發音的音調,聲音忽然響亮起來。
明歧瞳孔地震。成精了啊!
在小耀咀嚼餅幹的清脆聲響中,他顫顫悠悠地問埃:“埃同學……這是……普通的狗嗎?”
“是魔使。”埃回應。
明歧反應了好幾秒,突然慘叫一聲,把手裡提着的書包抱在了懷裡:“媽呀!”
作為埃的同伴,他好歹已經知道魔使是很禁忌的東西。不過,他覺得埃和魔使的糾纏應該早就告了一段落,沒想到如今還會有新的魔使出現,埃還把魔使當成寵物來養——
“請不要說出去。”埃微笑。
“哦。”明歧仔細端詳小耀。小耀看起來很像白狗,但身軀比狗更輕盈柔軟一些,似乎還有點像狐狸,耳朵尖尖長長的很有靈氣,這麼嬌小可愛的東西——怎麼說都不應該是設定上要毀滅世界的魔使。
他勉強接受了這個現實,也不想知道魔使怎麼來的,反正這其中的過程肯定已經曲折到他難以理解,隻能詢問說:“魔使能說話嗎?”
“如果有足夠多的時間,應該能學會的。”埃撫摸小耀。
至今為止,他已經見過五隻魔使了,其中有三隻确實已經在被封印期間自主學會了人類語言,另外兩隻不會說話,大概因為發音器官有差異,也有可能被封印期間一直沉睡沒有蘇醒,還沒有習得人類語言。
“那……你們……加油吧。”明歧弱弱地鼓勵了一把,弱弱地走回自己房間。
埃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很想說些什麼,但似乎錯過了機會,沒有說。
小耀繼續嘗試發音:“啊。”
埃把注意力挪回來,耐心地引導說:“嗯,很像了,再聽一遍,是埃——”
他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當他把這樣溫柔又耐心的指導語言說出口時,忽然想到了望蓮,又想到了母親。
那個時候,母親究竟多辛苦地耐心教導着自己說話呢?
他在五歲之前幾乎是不說話的。母親一遍遍地在他耳邊重複生活中到處可見的事物名詞,就算他不說,也從來沒有因此對他發過脾氣,但他卻記得母親偶爾因此難過到偷偷哭泣。
他的耐心是從母親身上繼承來的。
他最終能像常人一樣說話,可能并不是母親的功勞,但母親所付出的一切心血卻全部浸潤到他的靈魂之中,讓他擁有了與母親一樣溫和的性情。
經過長時間的努力,小耀終究沒能發出“埃”這個标準的聲音,但埃還是很滿足地撫摸小耀的臉,“以後慢慢來,你可以做到的。”
埃把自己的頭湊上去,碰了一下小耀的鼻尖,小耀也往埃的鼻尖上舔了一口。
他覺得他已經留住了小耀的心,一切都可以來日方長。
然而小耀還不會說話,無法表達出它到底是怎樣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