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分心觀察的時候,秋莎不慎地遺漏了當下響起的好幾個音符。但這無關緊要,她不相信這個學生能夠完整地複制出來。
在她腦子空白的這個瞬間,她竟然還覺得這個有着黑色長發的年輕人長得很好看,面目非常明朗,有着男人的堅毅俊秀,又同時因為留了長發而蘊含了女性化的溫存。更加珍貴的是,他的身上具備着非常高貴優雅的貴族氣質,能從他的外在中看出他穩重溫柔的心靈底蘊——
她又聽漏了好幾個音節,意識到自己已經完全走神了,趕緊挪走視線,不再看這個學生。對于這樣的人,也沒必要成為一個傑出音樂家,隻要略微知曉一些音樂的皮毛,就能夠憑借這個技能俘獲一大批女生的芳心了。
望蓮彈完這段曲子,時長大約一分鐘。他緩緩起身給埃騰出位置,很自信地輕聲對他說:“試一試吧。”
埃完全沒有推卻的意思,很自然地挪動一下位置,坐在望蓮之前所在的地方,擡起雙手虛空放在琴鍵上。
秋莎嚴肅地抿起了嘴。嗯,連擡手的姿勢都不是很标準,一看就是沒有練過的。不過這雙手倒還真是好看,望蓮果真挑了一個好苗子——如果能早點遇見這個學生就好了。
埃的右手按下第一個琴鍵,随即面無表情又毫不猶豫地繼續按下去,把望蓮剛才所彈奏的曲子完整地複制出來——秋莎驚訝地睜大眼睛。
連曲子的快慢都控制得恰到好處,手法也繼承了師出望蓮的特色,簡直就像是被他帶領了十餘年的資深學徒——
一曲結束,秋莎并沒有表示誇贊,而是露出有點惱怒的神色,眉頭皺起來,責怪望蓮:“你不好好去死,爬回來就為了玩我?”
望蓮依然很溫柔地輕聲笑道:“哪裡?我可是因為欣賞這個孩子的天賦,才特地爬回來的啊。”
“這分明就是你已經教了很久的學生吧?你把他拖出來表演就是秀優越?他提前就練了這曲子吧?”
“沒有,全部是他臨時模仿出來的。”望蓮并不會因為被責問而愠惱,依然笑得很開心,“不相信的話,你也可以來彈一段曲子讓他模仿。”
埃平靜地點頭示意,把位置往旁邊挪了挪,示意秋莎坐過來。
被迷之自信的兩人這麼一搞,秋莎内心再次懷疑起來,并且這種懷疑馬上發展成了尴尬的情緒——
或許真的是……天才呢?
她沉住氣,坐到鋼琴凳上,随手即興彈了一段曲子。這個曲子不會存在于任何一本書中,隻在她的頭腦中出現過,還沒有命名。如果成功的話,它大概就可以被命名成“嘲笑望蓮的浪漫主義”。
她掐了接近一分鐘左右的片段,彈奏完後把屁股挪到座位的一角,示意埃可以開始了。
埃再次一模一樣地完整地演奏了這一段曲子,并且也把秋莎的手法模仿到絲毫不差。
此刻,秋莎卻很意外地平靜下來。她沒有做出任何表達自己驚訝的舉動,等埃結束後,隻是緩緩地側過身,擡起埃的雙手,誠懇地說:“跟着我來學習音樂好嗎?”
心如止水的望蓮終于有了情緒,全身奓毛地顫抖一下,急忙說:“喂,我向你展示我的寶貝,不是為了讓你挖牆腳好嗎?”
秋莎無視了望蓮,繼續對埃說:“放棄他吧,他沒有多少時間了,而我的壽命還很長。”
望蓮繼續優雅地奓毛:“不要變相攻擊我這個老年人好嗎?”
埃不知說什麼好,隻能轉移話題說:“剛剛我彈琴的時候,聽到有人敲門。”
“哎?”秋莎與望蓮都沒有聽到。
連他們都沒有聽見,埃在彈琴的時候還能順便聽見敲門聲嗎?這聽力簡直太靈敏了……
反正确實是天才!秋莎才不管誰來敲門,繼續狂熱地握着埃的手:“跟随我吧,雖然我輩分比這個老不死小一點,但我絕對不會比他差。你要是無法拒絕他的話,你就同時跟随我們兩個人吧,等他翹掉以後,我就可以完全地得到你了。”
“……”埃沉默着。
其實他已經對音樂沒有興趣了。這很要命。
望蓮無奈地呼出一口氣,沒有精力去怼死秋莎這個活力飽滿的女人,幹脆去去招呼那個已經在門外久等了的人:“進來。”
走進來的是一個身格柔美削瘦的少年。他有着柔軟蓬松的灰色半長發,右側的長發遮住了右眼,看上去非常有藝術的氣息。
那少年在見到望蓮的瞬間,似乎怦然一動地全身一顫,連帶頭發也像是受到春風吹拂般飄揚起來,緊接着如同心跳停止般窒息,呼吸急促地輕聲開口:“望蓮老師……”
“你好。你好像是那個……名字比較獨特的……”望蓮微笑,思索了兩秒後立刻反應過來,“W!”
“是M。”
“……”望蓮尴尬地沉默了一下,趕緊重新笑道,“啊,不好意思,我年紀大了……”
聽到“大布柳”這個名字,秋莎忽然笑得向前倒下去,撲在埃的懷裡。
望蓮驚恐地對秋莎大喊:“不要碰我的學生!”
“這已經是我的學生了。”秋莎幸福地徜徉在埃的懷中。
艾牧對着已經完全忘記了重要事情的秋莎說:“老師,該去上課了。”
“啊。”秋莎驚呼一聲,連忙松開埃,看了手表才發現已經上課有五分鐘了,如果被查出來又會被糊上發生“重大教學事故”的罪名。她起身朝着門口走,不忘對埃招手告辭,“再見。”
“再見。”埃也招手示意。
秋莎已經走出門口,艾牧依然看着望蓮,還不太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望蓮對艾牧說:“埃的名字和你一樣,也是一個字母,很好記。”
艾牧回應說:“我知道,是來打聯賽的外國人,名字是I。”
埃點頭,沒說話。
“望蓮老師怎麼突然回來了?”艾牧并不在意埃,隻是看着望蓮。學生們都不知道望蓮是個本應該去世的人,隻以為他在一年前退休離開了。
“我特地回來教埃學習音樂。”望蓮說。
艾牧這才認真地看了一眼埃。作為回應,埃再次展露了微笑,但他的笑臉并沒有得到艾牧的肯定。
艾牧再次看着望蓮:“這樣啊。我先去上課了,是秋莎老師的團體課。”
“去吧。”望蓮目送艾牧離開,逐漸露出疑惑的表情,自言自語說,“我剛剛那樣說好像不太合适……感覺他似乎有點小情緒?”
埃根本看不出别人的情緒,也對别人不感興趣,隻是無聊地側着頭,看着雪白的牆面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