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到附近傳來微弱的腳步聲，聲音很輕，但他确确實實聽到了——

“埃同學！”明歧一下子撲上去抱住埃的腰。

埃直起身，朝着聲音來源的方向望去。一個飄忽的身影從一朵巨大的水晶花下繞轉出來，緩緩向他們靠近。

“你好。”埃輕聲問候，然而已經把他的名字給忘了。

“我感覺到你又回來了，所以來看看。”望蓮對埃說。

明歧松口氣。

“小家夥夭折了嗎？”望蓮看着明歧懷裡抱着的東西。小崽子被打理得很幹淨，被毛巾包裹着，看上去非常安詳。

“嗯，想要埋在這裡。”明歧點頭，看了埃一眼，“你們竟然認識。”

“是的，之前剛剛認識。”埃回應，向明歧介紹說，“叫做——嗯。似乎是一位音樂家。”

“我叫望蓮。”對于埃沒有記住他名字這種事，望蓮略微一笑，沒有在意，重新報出自己的名字。

“我叫明歧。”明歧連忙也自我介紹，接着問候說，“望蓮先生住在這附近？”

“可以說住在這裡一年了。”望蓮溫柔地笑道，“這裡是安息之地，天英帝國中比較有聲望的著名人物，在去世後都會選擇被埋葬在這裡，遠離塵世的喧嚣，讓自己的血肉與靈力滋養這片神聖的土地。”

“哦，”明歧連忙望向埃，“是偉人的墓地……把我兒子埋在這裡，是不是不太尊重已經去世的人？”

“沒人知道。”埃無所畏懼。

明歧轉而問望蓮：“先生，你是安息之地的管理人嗎？請問我可以把我兒子埋在這裡嗎？”

“可以的，請随意。”望蓮點頭，“畢竟我不是管理人，我也隻是一名死者而已。”

“……”明歧看着如同神明般高貴的望蓮先生，沉默了一會兒後突然慘叫一聲，又貼在埃身上，“埃同學！”

“不過暫時還沒有去世。”望蓮笑着解釋。

“不要吓我，謝謝。”明歧弱弱地點頭。

望蓮繼續輕聲說：“快将你的孩子埋葬吧。”

“嗯。”他轉身去把小崽子放入被埃挖掘出來的坑中，最後再拍拍小崽子的頭，把旁邊堆積起來的泥土推回去，再把碎水晶均勻地鋪上。

在明歧蹲着的時候，埃問望蓮：“能夠埋葬在安息之地，望蓮先生也是非常著名的人物吧？”

“并沒有很著名，”望蓮不好意思承認，隻是笑着說，“隻不過之前是金牛學院的音樂教師，領的薪水比較高而已。”

埃點頭：“工資很高的話，地位應該也很高。”

明歧已經用水晶碎石堆了一個小丘，緩緩起身，俯視身前的土地。如果不是這個小丘存在的話，他都看不出來小崽子埋葬在哪裡了。

“要立一個碑嗎？”望蓮的左手指尖觸碰到身邊一根小小的水晶柱，輕輕一掰，就把堅實的水晶拗下來三分米左右的一小截，把水晶交給明歧，“可以在上面刻字。”

埃看着望蓮徒手掰水晶，确信望蓮的實力絕對和音樂老師不匹配。

明歧看着水晶柱：“刻什麼比較好……”

埃說：“明歧之子。”

望蓮“嗤”地一聲笑出來，但又覺得在這麼悲慘的場合下不應該輕易地笑，隻能略微側過身将自己的表情藏住。

“啊，算了。”明歧也無奈地笑了，蹲下去直接把水晶柱插在小石丘上，輕聲說：“我和它似乎沒有緣分。”

望蓮安慰說：“還是有緣分的，隻不過你們已經享受完所有的緣分了。”

“嗯。”明歧起身。

-

第二日，明歧很早地起床，準備去上課。課程表非常空的埃繼續窩在房間裡睡覺，補充昨晚熬夜失去的睡眠時間。

第一節課就是實科數學，明歧坐在教室最不起眼的角落裡，聽完教師的講解後，開始嘗試自己做習題。他的理解能力還可以，學習新知識對他而言還算比較容易的事情，隻要在課餘時間去找老師，把自己前一陣漏下的功課補回來就好。

他一路順暢地打着草稿，忽然就想到了小崽子。

他突然閉上眼睛捂住頭，接着慫起肩膀全身顫抖。明明已經沒有非常難過了，但還是控制不住思念它。

周圍的同學側過頭看他。

他咬緊牙關，盡量不發出聲音以免吸引更多人的關注，然而過了一會兒後，全班的人都已經盯着他看。

老師也走到他身邊，很擔心地輕聲問：“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太難了……”他痛苦地呢喃。

“太難了？”

“數學太難了……”他結結巴巴地胡說八道。

數學老師隻能安慰他說：“不要沮喪，努力一把，你可以的。”

“好的，我會加油的……”明歧把數學老師從自己身邊推走，繼續痛苦地提筆打草稿。

班級裡的同學都很禮貌地沒有出聲。

對認真學數學的人緻以偉大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