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保人員的護送下,林予安順利從會場脫身,從酒店後門出來後立馬坐上車,車門關閉後,透過防窺車窗玻璃看到外面沒人跟來時,他才終于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氣,然後拍着大腿突然大聲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痛快!要早知道這樣做這麼爽,就應該早點隐退啊!”他一邊笑,一邊說着,“我以前到底在忍受些什麼啊……”
周亦尋坐上車後,并沒有急着啟動車子,而是神色沉郁道:“予安,你剛才會不會把話說得太過了,根本就不給自己留後路了是嗎?得罪媒體可沒什麼好下場啊,萬一以後哪天後悔了要複出,到時候還要靠這些媒體來造勢啊……你剛才無異于把退路都堵死了……”
林予安收了笑,仰靠在軟皮靠背上,不以為意道:“誰說我要複出了,這個圈子又沒什麼值得我留念的東西。”
“确定要把話說這麼死嗎?”周亦尋一邊系安全帶,一邊道,“十年了,或多或少也應該留下了一些美好回憶吧?”
林予安面沉如水,歎了一聲,搖頭道:“……也許是因為不美好的回憶太多了,所以那些美好的回憶被掩蓋在了無法察覺的地方,需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将那些找出來,但我累了,不想找了……”
“那你的那些粉絲呢?”周亦尋平靜道,“你應該知道吧,就算隐退了,你的那些狂熱粉絲對你的熱情也不會那麼快冷卻,而你剛才那樣堅決的态度,無異于在他們滾燙的心上澆了一盆冷水,他們會傷心的……”
面對這個問題,林予安卻沉默了。
良久之後,他偏頭看向車窗外,五月的風掀起他額前的柔軟的碎發,露出他好看的眉眼,他低聲道:“如果是真的理解我的人,應該會尊重我的決定吧……”
應該吧……但其實就連他自己都不确定。
聞言,周亦尋不知該作何回應。他沒有接話,而是啟動了車子,快速從酒店後門駛離開去。
車子開出來沒多久,林予安收回看向車窗外的目光,突然朝着前方這樣說:“哥,我餓了,找個地方吃飯吧。”
周亦尋專注地盯着車窗前方,随口應道:“你想吃什麼?”
“吃點什麼呢?”林予安認真思考了一下後說:“路邊攤怎麼樣呢?”
“?”周亦尋眉頭微蹙,“大中午去路邊攤的話,會被認出來的。”
“有什麼關系,反正都是普通人了,就久違地去過一下普通人的生活好了,認出來又有什麼關系,我現在已經不是要顧及這些的時候了吧?”林予安語調有些低沉,偏過頭去,“現在……我應該可以什麼都不管,自在随心地生活了吧……”
周亦尋沒有接話,透過車内後視鏡,他看到後座的林予安側着頭望着車窗外,初夏的風拂過他柔軟的額前發,然後猝不及防間,他看着那個靠在車窗上,望着窗外不斷往後掠去風景的人此刻正露出了無比輕松而粲然的笑意。
周亦尋帶了林予安整整八年,這是他第一次看到林予安的臉上露出這種如孩童一般的笑臉。
他曾以為林予安是個十分沉穩的人,因為此前無論遇到什麼事情,他總是一臉淡定從容,給人一種“泰山崩于眼前而不改色”的直觀印象。但他卻從未想過,這個十八歲就踏入娛樂圈的人,在此後人生中最美好的十年裡,幾乎沒有任何一天是屬于自己的。
作為公衆人物,他的一舉一動都在别人的監控之下,每次出去都必須帽子墨鏡口罩全副武裝,在外面也不能做出任何的有争議的行為,因為任何一個不恰當的言行都會被無限放大接受公衆的審判。
所以以前即使是休息日,他也隻能窩在家裡,不過,比起冒着出門會被認出來引起混亂的風險而言,林予安本人對待在家裡寫歌倒是甘之如饴,而這也是為什麼他能始終保持高産的重要因素之一。
路邊攤吃飯這種在普通大衆眼裡再平常不過的事情,對林予安來說如同奢望。一路看着他走過來的周亦尋比誰都清楚這個事實,所以在聽到林予安的這個提議的時候,他比誰都能理解他。
“那就去吧。”周亦尋笑道,“我知道一家味道很好的蒼蠅館子,是你喜歡的蜀南風味,我這就帶你過去。”
聽他這麼一說,林予安有些意外:“你還知道那種地方啊?”
周亦尋輕笑一聲:“畢竟比起你,我還算自由,有很多地方可以随心所欲地去。”
“是嗎……真羨慕啊……”林予安無奈地笑了笑。
“……”周亦尋不擅長安慰人,他也知道林予安不需要那種沒意義的安慰,所以什麼話也沒再說,隻是加重了腳上踩油門的力道。
一個小時後,周亦尋的車子穿過擁擠的車流,幾乎橫跨了半個北都市,最後停在了遠離城區的一個不起眼的居民樓前。
林予安在車子停穩後望向窗外,看着眼前那棟不起眼的居民樓,剛想說些什麼,周亦尋就解釋了起來:“雖然你說沒關系,但不出意外,剛才發布會的新聞應該已經出來了,各大平台的頭條應該已經炸了,所以目前你還是不适合在人多的地方出現。這個地方遠離市區,而且附近都是一些上了年紀的老年人,應該不會認出來你。”
“是嗎?”林予安推開門下車,目光落在那塊快要掉下來的牌匾——東籬下,不由一愣。
這個破破爛爛的小店,竟然取了這樣一個充滿詩意的店名,實在讓人有些意想不到。
林予安看着店名久久未動,周亦尋叫了他一聲:“怎麼不進去,還是說覺得這裡環境不好?”
林予安回過神來,搖了搖頭:“沒有……”
他并不介意吃飯的環境,他不是那種挑剔的人,相反,他很滿意周亦尋為他找的這個外觀瞧着破破爛爛,但實則裡面充滿煙火氣的小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