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櫃子的玩偶,屬實太多了。
聽到“可愛”這個詞,顧念一茫然轉頭,第一次有人誇她可愛,說她文靜、溫柔、清冷的很多。
“你更可愛。”
兩個人在廊下聊天,從東扯到西,不到半個小時,雨有減弱的趨勢,順着青石闆路向停車場走去。
道路凹凸不平,沈靈雲鞋子的細跟卡在一顆石子上,一個趔趄,慣性向右側倒去。
顧念一眼疾手快,伸手拉住她,兩個人倒在了旁邊的柱子上,“砰”的一聲。
顧不上自己,顧念一第一時間關心懷中的女生,“雲雲,你怎麼樣?”
有一個肉墊,沈靈雲沒覺得有哪裡痛,“沒事,姐你有沒有事?”
顧念一搖搖頭。
站直身體,沈靈雲晃了下腳,“嘶,腳好像有點疼。”
顧念一蹲下來,摸了摸她的腳踝,微微發燙,“我和程主任請假,帶你去醫院。”
不确定她的腳踝傷情如何,顧念一不敢懈怠,為了保險起見,直接駛向南城最好的醫院。
行至半路,雨勢漸停,天空漸漸顯出水洗藍。
“一一姐,有雙彩虹哎。”
透過後視鏡,沈靈雲看到了天際的彩虹,挂在空中,像七彩馬卡龍。
“啊,好痛。”動了一下腳又開始疼了,得意忘形的報應。
她掏出手機,趴在車窗上拍照,嘴裡念叨,“拍不出來呀,還想發朋友圈呢。”
顧念一輕踩刹車,在國道的應急車道停下,“這下可以好好拍照了。”
“嗚嗚嗚,姐你真好。”沈靈雲好想過去親她,剛剛要不是她扶住她,肯定傷得更重。
顧念一望着遠方的彩虹,嘴角不自覺牽起,與七色交織成的微笑弧線,完美統一。
彩虹消散,短暫卻絢爛,心情不自覺變好。
手忙腳亂的三個月,顧念一已經忘了原本生活的樣子。
曾經,她也愛拍照、愛記錄生活,一切随着一紙報告而改變。
懸挂在半空的彩虹照片,是她時隔三個月,發出去的第一條朋友圈。
很快第一個點贊的人出現,頭像是一個女生的背影。
每次她發朋友圈,這個人幾乎都是第一個點贊,然而顧念一不認識ta,隻是網友罷了。
清理過聯系人,沒有将其删除,偌大的世界裡,有人在意你的分享,何嘗不是一種幸福。
城外的雨随風而散,城裡的雨尚未停歇,繁華的街頭落幕,無邊蕭瑟,三三兩兩的行人撐着傘,疾步走進地鐵站。
地鐵D口向南行100米,便是南城市立醫院,本地最好的醫院,沒有之一。
一輛白色轎車劃破雨幕,停在了醫院門前,從車上下來兩個女生。
顧念一舉着傘,扶住沈靈雲向大廳走去,車裡剛好有雙新的平底鞋,派上了用場。
急診大廳内忙忙碌碌,匆忙趕路的腳步聲、孩子的哭鬧聲不絕于耳。
猶如早高峰的地鐵站、剛開門的菜市場,吵鬧至極。
隻有一個空位,沈靈雲坐在椅子上等待叫号,顧念一站在一旁,下雨天的緣故,看病的人比往常要多。
比醫生先到的是池聞璟,身着白色T恤的男生意氣風發,身高瘦削,在人群裡十分亮眼。
俊美絕倫的面孔寫滿焦急。
池聞璟在角落裡找到顧念一,從上到下檢查了一遍,“一一,你還好嗎?”
他下午到公司,聽同事說了情況,問清楚後,立刻趕過來。
顧念一向後退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我沒事,是雲雲腳崴了。”
沈靈雲睇他一眼,“你的眼裡隻有一一姐,我還在這呢。”
他們兩個同一天入職,池聞璟放蕩不羁、劍眉星目,如此出衆的外表,沈靈雲對他印象深刻。
隻是,池聞璟好像對顧念一一見鐘情,她更樂于吃瓜。
池聞璟沒有回答沈靈雲的話,視線停在顧念一的左胳膊上,眉峰擰起,“你的胳膊?”
顧念一垂眸才注意到,她的白色襯衫破了一個口子,洇出微微血迹,估計是碰在柱子上導緻的。
許是破了皮滲出血,沒有大礙,顧念一放下手臂,“沒事,我回去用碘伏消消毒就好。”
“那不行,發炎了就不好了,我去找護士。”池聞璟邁開長腿,直奔護士台。
同一時刻,急診前台吵吵鬧鬧。
“陸醫生,又來會診啊。”護士長笑着和剛進來的醫生打招呼。
“是。”倏然,陸今安瞄到一個人影,“我過去一下。”
說完,便向人群中走去。
幾個小護士在後面交頭接耳,光明正大地看陸今安,寬肩窄腰、黑色西服褲包裹着一雙大長腿,隻一個背影,便讓人遐想萬分。
“陸醫生好帥,能不能經常過來養養我的眼。”
“收收你的花癡,聽說結婚了。”
“啊啊啊啊,不可能不存在,我不信。”
突然,一道颀長的陰影停在顧念一面前,入目是黑色皮鞋,一塵不染,帶着隐隐的壓迫感。
她擡起頭,對上一張陌生又熟悉的臉孔,眼神裡怔然片刻。
五官深邃、矜貴淡然,白色防護服裡搭配的黑色襯衫,腦海裡立刻蹦出“禁欲”兩個字。
幽黑雙眸直視她,沉靜、毫無波瀾,一貫的沉穩作風。
一個疑問浮上顧念一的心頭,陸今安怎麼在這?
很快自己回答了這個問題,他的胸牌上印着,【心血管外科,主治醫師。】
他在這家醫院任職,南城最好的醫院,全國排名TOP10。
沒想到在急診遇見他。
陸今安掀起眼皮,“你怎麼在這?”
語氣頗為冷淡,如同窗外的首場秋雨,隐隐透出涼意。
沒有得到答案,陸今安的目光落在顧念一的胳膊上,幾不可查地皺眉,疾步走回護士台,“張老師,麻煩找個護士幫忙消個毒。”
護士長看看遠處的女生,真是巧了,兩個帥哥為了同一個人而來,交代給旁邊的小護士。
池聞璟偏頭瞧了一眼陸今安,兩個男人眼神對撞一瞬,疑惑萬分。
護士端起消毒盤向角落走去,人都來了,顧念一再矯情屬實沒必要,坐在空椅子上,卷起襯衫袖子,看清了胳膊的創傷,擦破了皮,好長一條。
擱平時,貼個創可貼就好。
護士用棉簽蘸上碘伏,首先清理幹淨創傷,顧念一秀眉蹙起,“嘶。”
旋即露出一個恬淡的笑,安慰起護士,“不疼,剛剛是沒反應過來。”
明明自己疼死了,還想着安慰别人。
陸今安擡起手腕看了下手表上的時間,淡淡地說:“給我吧。”他的語調強硬,根本不給護士拒絕的機會。
提起黑色西服褲,半蹲在顧念一面前,握住她的手腕。
掌心溫熱,灼到她的皮膚,顧念一下意識縮回手臂,卻被握得更緊。
“别動。”
骨節分明的手掌輕輕擦拭傷口,一圈又一圈。
和語氣完全相反的溫柔。
顧念一和陸今安離得太近,松木香混着消毒水的味道,直直向她鼻子裡沖,無法忽略。
為了轉移注意力,顧念一的眼神随處亂瞟,最後定在陸今安身上。
他的側顔線條冷硬,低頭時眼神有些冷漠。
在婚禮現場,她直視過這個眼神,一如那時的波瀾不驚。
消毒手法娴熟,感受不到刺痛。
顧念一的眼神無法在一處逗留,緩慢移動到他的嘴唇,薄唇微紅。
想起剛剛看到的手掌,手背經絡凸起,這雙握手術刀的手,在婚禮現場接吻時擋在了兩個人的唇中間。
陸今安幫她貼好創可貼,淡漠地說:“好了。”
顧念一拉下衣袖,禮貌道:“謝謝。”
一對領了證的夫妻,在醫院偶遇,對話言簡意赅,客氣得仿若陌生人。
他們比陌生人好不到哪裡去,甚至不如陌生人。
在陸今安走了之後,目睹全過程的沈靈雲,終是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動。
“一一姐,他是誰啊?和你什麼關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