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這空曠的大殿内,天帝一個人靜靜的站在殿中央。大殿上,金燦燦的紫宸椅安靜的坐落在殿首,而天帝站在殿内默默地看着這把空椅已經許久了。
隻見天帝表情沉默而憂傷,不知是為了紛擾的凡世間而悲憫,還是在為了自己心中事而郁結。
殿門處,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緩緩而來,也不知是他年紀大了還是本來行動就遲緩,愣是讓天帝在此等候了他許久。
隻見老者不緊不慢的走來走到天帝身後,尊敬的向天帝鞠上了一躬道:“玄武拜見天帝。”
天帝回過頭來,淡淡的點頭示意。
玄武見天帝神思郁結表情哀傷,似乎有什麼心事,便問道:“天帝找我來此所為何事?”
隻見天帝低垂下眼眸,眼神中盡是迷茫道:“我是不是錯了。”
玄武怔了一下,在他印象中的天帝在處理問題上向來是果斷決絕、雷厲風行的,沒想到如今的天帝居然也在懷疑自責。
玄武怅然道:“天帝是指今日青龍一事麼?雖然我與青龍一同被女娲任命鎮守四方天際,論情誼也算是同澤。但青龍所行之事實在太過任性殘忍,我認為天帝處罰不為過。”
天帝聽後,隻見他迷茫中又帶着不解道:“既然如此,可衆神看向我的眼神為何卻是畏懼與哀怨?”
天帝明白,當他走下誅仙台走在衆神中間時,衆神是如何看向他的。
這回換玄武沉默不語了,其實他心裡清楚的明白衆神在想什麼,隻不過他不知如何該對天帝說。
天帝也能看出玄武的為難了,隻好繼續道:“你們是不是也認為,從一開始我便是錯的。”
天帝回想起剛才青龍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那句話如尖刀一般一直插在他的心髒上久久不能釋懷。
已經過去五百萬年了,連凡人都經曆了從原始部落進化到封建的社會制度,再到各朝各代都更替興衰,又有誰還記得曾經天下的末世慘狀?
天帝不曾忘記,五百萬年前的那場浩劫依然成為天帝内心揮之不去的噩夢。他依稀記得浩劫過後他保佑了凡間太平,而他滿身是傷的看見自己同族人大都命隕于此,仲辛站在同族人的屍群前滿目憎恨的望向他。自此以後,兄弟分離,神魔誕生,伯乙成為了天帝,而仲辛則成為了魔尊。兩個兄弟自此反目成仇,也将近五百萬年再也沒見過面了。
玄武連忙回應道:“不,我不這麼認為,我相信衆神也不會這麼認為,畢竟我們都選擇了跟随您,那就證明我們認為您是對的。”
天帝聽後非但沒有感到欣慰,反而更加迷茫道:“那,為什麼仲辛會與我為敵,為什麼青龍認為天道不公,為什麼衆神皆對我不滿,這些,難道都是因為一個原因麼?”
玄武聽後,隻能無奈的點點頭道:“是的,其實都是因為一個原因。”
天帝不懂,繼續疑惑的問道:“是何原因?”
隻見玄武歎了口氣,他的目光轉而幽靜深邃起來,這更讓天帝感到疑難複雜起來,但最終玄武隻緩緩道出一個字。
“情。”
“情?”
天帝不解。
這個回答似乎太過簡單了些,但又似乎很深奧複雜,天帝不禁問道:“難道世間所有的紛紛擾擾,都是一個情字引起的麼?”
玄武點點頭道:“是的,一個情字便足以。”
天帝的眼神逐漸凝重嚴肅起來,以往的他總是高高在上的處在衆神之首位,他是天道規則的制定者,同樣也是嚴格的守護者,幾乎所有的神仙都會忌憚他恐懼他,他們就也不敢對天帝說出心中所想。因此天帝總是一個人沉默着孤獨的運行着天道,久而久之緣情淡薄,也就不知情為何物了。
正是因為天帝不懂,他便謙虛向玄武請教道:“還請細說。”
玄武道:“其實這世間一切浮沉,皆是由情在主導,愛恨仇是情,怨念癡也是情,也正是因為有情的存在,這凡間才能世世代代繁衍了五百萬年,否則以凡人短暫的生命早就滅絕了。當初女娲也正是考慮了這一點所以在所有凡人的身體中種下了情這個種子,因此也隻有凡人們才會有着豐富的七情六欲。”
“我們這些上神體内雖然缺少情欲,但畢竟也不是沒有,不少上神在觀察凡間的時候也慢慢開了自己的情智,因此他們也學會用了感情看事。青龍一事便是例子,所以不少上神都能體會青龍内心的悲痛與苦楚。”
天帝若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繼續道:“那依你看來,情這一字究竟是好是壞?”
玄武歎了口起道:“老龜愚鈍,其實我也沒有具體的感受過情到底所為何物,隻不過就我觀察而言,情有好有壞吧。情既可以讓人抛棄内心所有的私欲甘心奉獻,也可以讓人枉顧世間人倫自取滅亡。”
天帝又回想起五百萬年前的那場浩劫,他終于能理解一點仲辛的為何這麼憎恨于他,因為仲辛便是一個重情重義之人。
天帝的眼神有點落寞道:“看來我是個絕情之人,或許我才是錯的。”
玄武道:“天帝也不必自責,正是因為太上忘情才能天下至公,依我看天帝沒有做錯任何事。隻是依老龜的愚見,天帝或可多多觀察凡間,了解情究竟所為何物,或許就能解了天帝現下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