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出茅廬、恃才自傲的徐攸,擁有自創的一套辦案思路和體系,這種新方式、新起點,注定不會被輕易接納。所以剛才他們的争吵完全在沈硯的意料之中。
隻是徐攸無條件站他的這一邊,讓沈硯有些好奇。然而現在他已經沒心情搭理他——這個家夥一直在扣他的反派值,就因為他是主角。
主角——忽然想起因為自己是反派,對方是主角而被強制死亡下線的事情,沈硯對主角的讨厭程度又上升了一些。
…
将徐攸趕出去之後,整個審訊室裡已經陷入了寂靜。這裡隻有沈硯一個人,他繼續用自己空茫的目光盯着牆壁發呆。他要在這坐滿足足二十四個小時,才能從這裡出去。
這确實是一件極為無聊又難以消磨時光的事。除了發呆,他沒有别的事情可做。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一直瞪着眼睛裝盲人導緻他的眼睛幹澀,他有些困了。隻能暫時趴在這桌子上,先閉上眼睛。
從這裡路過的人,能夠看見沈硯将自己的軀體近乎蜷縮起來,消瘦的身影顯得分外寂寥。那一枚夾住他劉海的蝴蝶結發夾還沒有取下來,于是他整個面容看起來極為祥和甯靜。徐攸靜靜地站立在這裡,凝望着裡面的沈硯。
“你看起來對他過分關注?”
他的身邊出現了這樣的聲音。
徐攸知道是誰。在這個地方,隻有這位老警官對待他極為和善,願意去聽他的想法,也不會覺得他的思路荒誕。對于這個問題,徐攸說:“他小時候被父母抛棄,遭受過孤兒院裡的霸淩和欺負。”他的聲音淡淡的,仿佛不想被裡面的人聽到這話語。
老警官站在徐攸的身邊,也看向裡面的那個青年。他說:“因為和你一樣。”
徐攸回答:“是。和我一樣。”
“雙親被害的你,也隻能送到孤兒院裡去。因為心理受創,讓你與那些孩子們格格不入。你也遭受過霸淩和欺負。你們都一樣。所以你對他過分關注是因為同情嗎?”
徐攸的手指觸摸上這冰冷的玻璃窗,他沉靜的眼睛看着沈硯。他回答說:“不是同情。是希望有一個人,不會再像我一樣遭受那可怕的經曆。被誤解、被攻擊。百口莫辯、孤立無援。”
老刑警歎了一口氣說道:“其實你這種情感的底色還是同情。身為一名刑警,不應該在辦案過程中賦予太多的情感,這會影響你對事物的判斷。勁南的這一點說得沒錯……”
“不。”徐攸說:“不是同情。是對真相的求真。”
他轉眸看向身邊的老刑警,他又再一次笃定地說道:“兇殺案就是和他沒有關系。一層霧霭籠罩在他的身上,讓你們一直隻看到錯誤的答案。我的責任就是掀開這層霧霭,去除那些幹擾的東西,尋覓出真正的真相。”
他以這樣铿锵的語氣說着這句話,卻不知道為什麼,内心深處好像出現一團虛幻的迷霧,使得他的心靈深處有一瞬間的動搖。這種動搖在否定他這個聽起來公正公允的答案,仿佛在質問他——難道真的沒有一點私心嗎?
那種從血腥與黑暗裡穿透進來的甜甜的糖果的味道,直至現在,依舊記憶猶新,好像已經镌刻在那陰黑、可怕的夢魇之處。驟然出現一抹甘美甜蜜的色彩,隻會讓人存有留滞的欲望……
下雨了。即便是在室内,也能夠聽聞那雨珠砸落的聲音。空氣顯得有些潮冷,讓沈硯從臂彎裡徹底擡起頭來,明亮的燈光依舊照拂在他的腦袋上,他茫然地凝望着這燈光,暫且沒有回神過來。
緩慢轉移了目光,卻發現對面已經坐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他的臉上正帶着一抹輕柔而又溫暖的笑容,溫潤俊朗的面孔,在衆人面前又覆蓋上了這一層無害柔順的假面。
“你醒了,硯硯。”
豔豔?沈硯呆了一下,心想這是什麼鬼稱呼。又想自己是不是做噩夢了,怎麼一睜開眼就看見傅靳年這個大變态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他眨了眨眼睛,發現對面坐着的,笑得像是一朵花似的人,就是傅靳年。
他忽然沉默。好在此時他剛醒來,眼神還是顯得比較呆滞空洞的,沒有被發現什麼不對勁。
“你被保釋了,我帶你回家吧。”
他簡單重複了一下其中的一個詞:“保釋?”
傅靳年點了點頭說:“嗯,對,是我。”
他餘光看到了那挂在審訊室裡的時鐘。從他進來到這裡,才待了三個多小時,這家夥就能夠這麼快過來取保候審,到底是對他的行蹤有多麼了解——?這簡直讓沈硯懷疑,傅靳年是不是在他身上裝監控了,還是在他身上裝了什麼定位系統。
于是現在,他也就直接問出來了。他問:“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傅靳年說道:“今天運氣不太好,遇到醫鬧了。我也被帶到了警局,然後看到了你。了解了一下事情的經過,給你做了保釋。”他是這樣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