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沉默了一下。
在一些所謂的刑偵文當中,确實會有這樣的情況。
主角向來有一種常人所沒有的直覺,他們憑靠自己的直覺就可以鎖定真兇,憑靠自己的直覺就能夠尋覓線索,甚至不需要極為完美的證據,就能夠認定真兇的身份。
這樣的刑偵文裡面,一定會有某位配角痛斥主角隻憑靠直覺不講求證據,是身為警察最大的錯誤——現在是沈硯來痛斥他的錯誤了。
因為他根本就不需要他的這個“極為準确的直覺”,于是在此時,他說:“憑直覺辦案,不是一位警察的優秀品格。”
徐攸的聲音帶着一點笑意,他說:“好,我以後一定會更講求證據。那麼現在我們要回到分屍現場,去将那幾樣物證拿回去。”
沈硯已經不想和他說話了。他一副自以為是、正義凜然的模樣,真的挺讓他頭疼的。甚至确實也真的如他的直覺所感受的,沈硯确實不是兇手。
他隻打算等會兒審訊時,多扔出幾個煙霧彈,也讓徐攸對他的懷疑更加重一點——而不是放任這個家夥一直去做一些無意義的腦補後,繼續扣他反派值了。
徐攸停了車。說明已經到了那個分屍現場。
沈硯以為他要在這等待徐攸一會兒,結果沒想到,徐攸走到這邊來給他開門。他說:“我帶着你一起上去。”
是擔心他會逃跑嗎?沈硯忽然有些熱血沸騰。結果聽見徐攸說:“我比較擔心你的安危。”
“……”還沒等沈硯反應,徐攸已經伸手過來,像剛才那樣握住了沈硯的手腕。現在的沈硯已經氣得沒脾氣了,他對徐攸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表示無奈和妥協。
任由對方牽着他進入了小區,又牽着他上了電梯。
大概是發生分屍兇殺案的原因,即便警方努力封鎖消息,周圍的居民早已經得知了這個信息,所以即便現在是下班、下學的時間,人也少得可憐。整個小區裡幾乎看不到人,顯得格外凄清、寂寥。
徐攸牽着沈硯進了電梯。整個電梯隻有他們兩個人。
沈硯恹恹地盯着電梯上不斷跳動的數字。
然而驟然一下,一聲極為劇烈的聲響傳來,伴随着巨大的震動,差點讓沈硯沒有站穩。原本跳動的數字停止了。電梯出現故障,停在了第8層。
徐攸以最快的速度按了所有的樓層鍵,也按了警報按鈕。也告訴沈硯:“像我一樣,用脊背和掌心貼着電梯壁,半蹲下。”
其實沈硯是能看得到他的動作的,但說完這句話的徐攸,似乎認為沈硯看不見,就上前來,将沈硯的姿勢擺标準。
他的手再次接觸到沈硯的手腕上,顯得極為滾燙、炙熱。仿佛他的皮囊之下,已然都被澆灌了熔漿,要使得他整個人徹底崩裂。他的呼吸也極為沉重。
沈硯看見徐攸的臉色呈現一種不正常的蒼白,冷汗從他的鬓角滑下。
當他的手去觸碰沈硯的膝蓋,要擺正他的姿勢時,徐攸的膝蓋卻“咚”的一聲,重重地跪在了地上。驟然地,他整個人雙膝跪在地上,蜷縮在了沈硯的腳邊。他開始顫抖、呼吸急促、難以發出聲音。
沈硯忽然明白徐攸是怎麼了。
依舊是刑偵文裡的老套路——主角會有PTSD。這種疾病是由于小時候目睹過兇殺案後造成的,被殺死的一定是主角的親人。這篇小說裡的,被殺死的是徐攸的母親。
他被母親關在衣櫃裡,看見母親一點點被殘殺,于是他患了嚴重的應激性障礙和幽閉恐懼症。
此時突然發生這種情況,沈硯有點不知道怎麼辦了。
看見徐攸完全蜷縮在他的腳底,他嘗試着要去摸他一下,也假裝是盲人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而用手去摸索。
然而當他的手即将摸到徐攸的脊背時,徐攸冰冷的手,倏然攥住了沈硯的手。攥得緊緊的。
沈硯覺得這個時候他應該說點什麼,不過很快徐攸的兩隻手,都抱住了沈硯。他終于不再蜷縮着自己的身軀。但依舊跪在他的腳邊,像是抓住浮木一樣,緊緊抱住沈硯的腰身。
那細瘦的腰身,被他的手臂圈住,一點點收緊,仿佛恨不得将自己的軀體,也徹底融入他的軀體裡去。他的腦袋,也埋入那柔軟的腹部,感受腹部因呼吸而出現的起伏。
鼻尖緊緊貼着那衣料,他能夠在這具軀體上,嗅聞到一種甘甜的、美妙的,像是糖果的甜味。驅散了他鼻尖那似乎永遠也驅散不去的、可怕的血腥味。
他那血色而又懼悚的夢,在此時,驟然出現了甜甜的糖果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