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說,再過一段時間,就可以慢慢恢複了。”
“那真是替你高興。”
他們和沈硯說的話都是大同小異的,他也用差不多的話語與他們說。
故意讓自己出現在這裡,說着這樣的事情,并且展露出自己的臉來。他本來以為,自己還要将這誘餌多抛出幾天才會引魚上鈎,甚至覺得自己還能夠釣來傅靳年那個死變态,卻在再一次聽聞到有人在他面前落座的聲音,轉頭看過去時,看見一個戴着口罩和帽子的人,出現在他面前。
一種被緊盯的毛骨悚然感,再次湧上來。隻是短短的一瞬間,他就知道眼前的這個人是誰。
在這個人面前,他必須假裝得更謹慎,于是隻是稍微朝聲音來的位置偏頭,并沒有将目光完全落在他的臉上。
沉默在他們之間蔓延。周圍依舊是喧鬧的、繁嚣的,隻有這裡陷入一種詭異沉寂的甯靜。
口罩和帽子遮擋了他的臉,卻隐約還是能夠看見,從他的眼尾下方傷疤的蔓延。即便如此還能夠看到傷疤,就說明他的這半張臉上的傷疤到底有多大。
果然那晚在燈光下看到的溝壑的陰影,就是他臉上的傷疤導緻。
其實沈硯很緊張,他想要再更多看到點别的什麼東西,于是就狀似自然地,轉動了腦袋,似乎在疑惑對面的人怎麼不說話。他就能夠趁現在,看見對方藏在帽檐陰影下的眼睛。
隻是從他的眉眼來看,能夠發現,他的眉毛硬朗而又俊氣,眼睛顯得鋒銳、深黑。但是其中透露出一種死一般的意志,讓人感覺不到活人氣息。和這樣的眼睛對視,隻會讓人覺得害怕。
為了掩飾自己心裡的情緒,沈硯伸手要去摸自己面前的咖啡。可他現在是盲人的狀态,是不可能這麼輕易就摸到的。
他本來想要這樣,在這人的面前再表露一番失明的模樣,讓對方更加确定他是盲人,那一晚他确實什麼都沒有看到。就故作笨拙、茫然、遲鈍地去摸自己咖啡杯。
然而對方卻伸手過來,将那杯咖啡,輕輕地推到沈硯的手邊去。
沈硯有些不太确定他什麼意思,遲遲沒有去端起咖啡杯。
但對方好像覺得他依舊找不到,就伸手過來,握住沈硯的手,将沈硯的手覆蓋在咖啡杯的杯壁上。
在他的手接觸過來的這個瞬間,沈硯感覺到他的掌心裡也是傷疤。凹凸不平、粗粝幹燥,輕輕覆蓋在他的手背上。他讓自己不要太在意這件事,隻是說了一句:“謝謝。”
然後他端起咖啡來,喝了一口。濃密漆黑的眼睫被水汽洇濕,在上面沾染了一點柔軟潮濕的水霧。眼神已經空洞呆滞,所凝望的隻會是桌面的某一塊地方。
這樣一雙漂亮的眼睛失去了神采,雖然會丢失了幾分蠱惑豔麗之意,卻正是因為此,增添了那種脆弱、蒼白、可憐的意味。
沈硯将咖啡放下。
從始至終,他都沒有聽見這個人說話。于是他認為,在這之前,他或許已經混入人群中,将剛才沈硯和别人的談話都聽見了。所以他沒有問的必要,想要觀察的,應該也都早就觀察完畢,隻是他怎麼還會選擇坐到他跟前來呢?
難道是還沒有觀察夠,還是對沈硯存疑?
他心裡很是忐忑。徹底轉移了目光不再看他,不管對方以怎麼樣的目光凝望過來,都一概不理。心裡開始仔細思忖時,他驟然聽見一聲系統提醒:【反派值+20。】
20點反派值……
如果不是他現在還在盲人狀态中,而且對面就坐着這本刑偵文裡的最大反派殺人狂,他甚至要忍不住笑出聲來。他努力讓自己忍住,又奇怪這20點反派值從哪裡來的。
他皺着眉認真思考,也想了想最近他幹了什麼,結果肩膀上就被搭了一隻手。
一道溫暖的氣息籠罩而來。他已經在沈硯的家裡住了很長時間,他所用的洗發露、沐浴露、香皂,都是和沈硯的同一款式,在他的身上,就會有一種和沈硯相似的氣息。
這種氣息似乎本來就在昭示他們關系親密。
感受到這股熟悉的氣息,沈硯知道了身後的人是謝宸。
謝宸說:“這裡太吵了,我幫你換個位置。”
他知道謝宸發現這個人的不對勁了。謝宸好像就是能夠很快就能辨别出危險來,他那靈敏的、看門狗的鼻子已經嗅聞到了這種危險的氣息。所以想要把沈硯轉移位置,并且以此警告這個人,他已經發現了他的不對勁。
而這一次,沈硯并沒有着急逃離。
他隻是說:“沒事,我坐在這裡就好。你先去忙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