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垠坊内一屋接着一屋,大多都隻需要直走即到,不似坊外的道路蜿蜒曲折,腦袋一糊塗便走錯了道。
燕師父領着李順瓊走到屋後,推開另一間不起眼的小院門。
那門上布滿灰塵,生着藤蔓,當門被推開的刹那間一股濃烈的血腥氣撲面而來,李順瓊眯了眯眼,伸手抵上即将閉合的半邊木門。
“進來。”
燕師父徑直走了進去,發覺身後的人沒動作,回過頭瞥了一眼她的神情後桀桀笑起來,“你在想什麼?”
李順瓊幹咳兩聲,索性利索地踏入關門跑到燕師父身旁:“您帶我來這做什麼?”
“看看你能不能在我百垠坊待下去。”燕師傅面上笑意未止,指着屋内道,“給你七天,做出一個讓我滿意的出來,不行的話就走吧。”
他意味深長地眨眨眼:“任何東西都可以動,能找到什麼,看到什麼,我就不管了。”
李順瓊挑起眉,一邊扭頭環繞四周一邊應道:“七天……應該夠了,謝謝師父。”
“現在叫什麼師父?”燕師父擺擺手,推門走了出去,“七天後再看吧。”
門在李順瓊眼前“哐”地一聲關上,她轉過身搓了搓手,反手摸上索生鈴:“倒是忘了跟緻堯說什麼時候聯系。”
“他剛剛那些話是什麼意思?”李順瓊松開手,撫上一旁的桌角,“是這裡藏着些什麼,想吓走我?”
李順瓊回想起剛剛進門後那一陣血腥味,放在桌上的手指一僵,緩緩擡起手望了眼身後。這裡沒什麼能掩藏的地方,除非有暗室。
她快步走到幾個大缸前,挨個掀起覆在上面的木蓋傾身朝裡面看去——隻有幾缸被填滿的陶泥,看着還很新鮮,像是不久前剛剛被運過來的。
怎麼會呢?進出的那扇門分明看着已經好久沒動過了。
李順瓊起身将其餘所有瓶罐,刀具和釉料檢查了一遍,又在牆壁上一寸一寸地摸索,還是沒有發現什麼。然而鼻間那股血腥味已經逐漸消散,待李順瓊檢查完後,那股氣息已然完全散盡。
“究竟是哪裡不對?”李順瓊撓了撓腦袋,“還是先解決交代的事吧。”
她重新走回泥缸前,伸手往裡面掏泥,掏了幾下後手指倏然在泥土裡觸碰到一件硬物。李順瓊一頓,使了點勁将那件東西拽了上來。
是一塊方形的玉牌,上面泛着青色光芒,歪歪扭扭地刻着一些李順瓊未曾見過的文字。玉牌四角雕着惡獸張口,利爪上還抓着某樣東西,隻是因為刻紋被泥巴填塞上,看不清究竟是什麼。
李順瓊走到盛放清水的大缸前将玉牌伸進去搓洗幹淨,這才看清那個圖案——竟然是一個人。
那人半邊身子皆被獸爪握住,面目卻甯靜安詳,似是沒有分毫受惡獸所擾。
她的指腹覆在其上摩挲了幾下,蹙起眉低喃着:“看來這間屋子藏着不少東西。”
“長瑜。”一道清越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緊接着兩聲輕輕的叩門聲,“在裡面嗎?”
“在!緻堯?”李順瓊彎起嘴角跑着去推開門,“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邱韫之抿着嘴拉起李順瓊的手,垂下眼看她:“有受傷嗎?”
李順瓊搖頭,伸出門外望了一眼四周,随即滿臉小心地拉着邱韫之進了屋,又緊緊将房門關住。
她拿起那枚玉牌遞給邱韫之:“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玉牌?”邱韫之盯着那玉牌片刻,指着上面的字皺起眉。
“王侯立以血祭,屍骨萬具。”
“屍骨萬具?”李順瓊一愣,急忙指着四角那被惡獸抓着的人,“難道就像這樣嗎?”
她一直覺得不大對勁,現在才發覺是這裡竟是一絲生機也無,入目即是黑白交雜,就連林木都泛着一種枯黃将死的氣息。
以人祭祀,李順瓊沒想到此種邪術在這個世界也存在着,還是在偌大的燕家出現。
李順瓊輕歎一聲,這樣倒也可以說通為什麼之前那麼多學徒消失不見,原來都是化作那萬具白骨中的一具。
燕師父将此事暗中告知于她,是想讓她把這個秘密帶出去,還是打算讓她葬身于此,死前也好死個明白?
可那些文字尋常人分明不懂,她要是看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