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辛醒來時,眼前一片漆黑,然而連眼睛上方卻傳來溫暖的觸感。
是安想的手。
他一睜眼安想就知道了,把手拿開後,兩人四目相對。
天已經黑了,客廳也沒開燈,窗外月光迷蒙,遠處隐約閃爍着霓虹燈光,連安想的手機亮度都調到最低,這樣幽暗靜谧的環境下,人的說話聲都會下意識放輕。
“你睡了五個小時。”安想說。
林辛枕在安想的腿上,現在還有些不清醒,擡頭能看到他溫柔帶笑的眼,這樣的角度和場景一時讓林辛忘了現在他們的身份和關系,情不自禁伸手撫上安想的臉。
安想看着他動作,直到他的手指按住自己的唇才握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往下壓,臉上并沒有被冒犯的怒氣,隻依稀有些無奈:“真睡糊塗了?”
林辛這下才真正清醒過來,雙眼睜大,僵屍一樣僵硬而迅速地坐起,動作太快還差點打翻了桌上的水杯,還是安想扶住了杯子才沒讓它跌到地上:“剛睡醒就一驚一乍的。”
林辛坐起來後身體還是離安想很近,兩人肩膀到胳膊到腿都貼着。
“剛才我……”
林辛原本想解釋一下剛才自己的舉動,但看着安想的腿後說出口的話就變成了:“你腿麻不麻?”
畢竟枕了這麼久。
“……”安想眼睫毛顫了顫,“還行。”
“那我幫你揉揉。”林辛睡得腦子有些木,還是沒完全回到該有的狀态,伸手去按安想的腿。
被他這麼一碰,安想的大腿瞬間緊繃起來,林辛沒察覺似的,很熟練地幫他按摩着。
今晚從那個擁抱開始,他們之間的距離就像是忽然被拉近了,之前那種用“關系不錯的同事”和“比較談得來的新朋友”來遮掩的有意或無意的親密現在徹底褪去了僞裝。
林辛低着頭,安想看不到他的眼睛,但他的動作太過坦然,一點沒有借機調/情的成分,安想的身體很快放松下來。
“你失眠多久了?”安想身體往後靠,甚至微微張開腿,方便他按摩,眼睛半眯着,很享受的模樣。
林辛擡頭看他,手上動作不停:“錄了上期節目後。”
“因為章天灏?”安想又說,“和《周家人周家事》?”
“嗯。”林辛點頭。
他能猜到這些林辛一點都不覺得奇怪,甚至林辛覺得他早就猜到了,隻是在等自己和他說。
連剛才在車上故意憋着氣不說話也是為了刺激林辛。
林辛都知道。
哪怕失去記憶,但還是會關心我,緊張我,心又軟,見我流淚就會不忍心。
林辛胸口酸脹,喉嚨幹澀,他看一眼桌上剩下的半杯水,拿起來一飲而盡,喝完還不忘繼續幫安想按摩。
“行了行了,”安想還真覺得他這樣看着有些可憐兮兮的,拍拍他的手,“不用了。”
林辛很聽話的不動了,但手還搭在安想腿上,安想往那看了一眼,當沒看見。
林辛側着身子,看着他的眼睛:“這段時間,我總會想到我……原本的家庭。”
顧擇文是顧家養子這件事不是什麼秘密,安想肯定也知道。
林辛這麼說他隻會想到他被顧家收養前那個家。
劇中周家這種幸福的假象太容易讓林辛想起很久以前,那時候林慶還不想後來一樣會酗酒打人,在外人面前還是一副好丈夫好,但其實脾氣已經變得非常暴躁,那時候他看林辛一眼,林辛都會哆嗦一下,那種眼神,和節目裡章天灏看湯琪的眼神幾乎一模一樣。
再次那個眼神把他拖拽進回憶的漩渦,那種窒息感席卷全身,尤其是夜半時分忽然驚醒時,總覺得身邊彌漫着令人作嘔的酒氣,一門之隔的客廳明明空無一人,卻總覺得有一個喝得爛醉、雙目發紅的酒鬼拎着根皮帶随時準備撞開房門,然後那根皮帶就會毫不留情地甩在自己身上。
林辛語速緩慢,講幾句就要停頓幾秒,把那個時候發生的事說了個大概,當然省去了某些沒必要說的部分。
說完後,他有些自嘲地笑了幾聲:“我是不是很沒用?”
明明已經過了那麼久,再也不會再遭受那人暴戾的拳腳,自己也早就有了能還手的能力,甚至那人已經徹底在世上消失,那種深埋心底的恐懼卷土重來時,才發現自己毫無長進。
安想握住他的手,手上用力,林辛甚至被他攥得有些痛後才松手。
“你很厲害,”安想注視着他,透過他的眼睛去看許多年前那個瑟瑟發抖的孩子,誇贊道,“很了不起。”
林辛受不了了。
原本他想慢慢來,像在上個世界那樣,等到他們再次心意相通再在一起,但現在他等不及了,他無比想要再次緊緊抱住他,他們将再次親密無間。
如果他現在靠近安想,安想不會拒絕的。
但林辛的手握成拳,極力忍耐心中的躁動。
他不能利用安想的心軟,如果他真的那樣做了,以後也絕對會後悔。
他們之間不能以這樣的方式開始。
“你剛才那些話,沒和别人說過嗎?”安想忽然問。
林辛搖頭:“沒有,不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