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們三人按照孫老頭定好的時間去到他家,孫老頭早早站在家門等着他們,他們進到巷口就看到他瘦小佝偻的身影。
孫老頭一看到他們就特用力跟他們揮手,激動得很,像是生怕他們不來一樣。
“今天到底是有什麼大喜事,你怎麼打扮成這樣?”張天傑問他。
林辛也注意到他的不同,難得看到他穿了件幹淨平整的衣服,頭發不懂是什麼時候剃的,一改往日的邋遢形象,看着都年輕了些。
孫老頭不理會張天傑,隻笑眯眯地看着林辛跟葉棉,請他們到屋裡坐,被區别對待的張天傑切了一聲。
沒想到屋裡也被孫老頭收拾過了,還有一桌做好的飯菜擺在中間,就等着他們入座。
飯菜挺香,但屋裡總有一股說不上來的味道,像是孫老頭身上的氣味,林辛在四周看了一眼,目光落在角落的桌子上,上面擺着一瓶巴掌大小的玻璃瓶,裡面還有大半瓶漆黑的液體,不知道什麼東西。
張天傑也聞到了,皺了皺眉,問孫老頭:“你屋裡什麼味呀?”
孫老頭一愣,随即梗着脖子反駁道:“哪有什麼味,我看你就是來找茬的。”
葉棉走到角落的桌子旁,指着桌上那瓶東西問:“這是什麼?”
孫老頭眼中閃過幾分慌張,連忙走過去,把那瓶東西收進櫃子裡:“就是一瓶跌打酒。”
“你慌慌張張的幹什麼?這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張天傑追着問。
孫老頭急了,跺了跺腳:“你胡說什麼,這可是我花了好幾十買的!人家老闆都說了,身子哪不舒服都能用!”
“還真不便宜呢,難怪這味道這麼霸道,”張天傑點點頭,“那你是哪出毛病了?”
“我……”孫老頭音量先是低了,又猛地升高,一驚一乍地,“我哪都沒問題,就是随便買來放着。”
說完他也不讓别人再說什麼,推着葉棉讓他們坐下吃飯:“我們趕緊開始吃飯吧,等會飯菜都涼了。”
桌上還放了好幾瓶酒,看得出這次孫老頭真是下了血本。
孫老頭連着喝了好幾杯酒,面色紅潤了些許,他眼神來回掃過林辛跟葉棉,忽然笑着點了點頭,很滿意的樣子。
随後才開始狀似無意地詢問起他們兩人的過往經曆和家庭情況以及以後的打算,誰都聽得出來他在套話,所以他們的回答也說得很含糊,隻說一些模棱兩可的廢話。
孫老頭有些急了,邊問邊勸酒,就指望酒精能撬開他們兩個的嘴,到後面也不裝,直接問他們有沒有處對象。
乍一聽這話,林辛還以為他問的是他跟葉棉兩個是不是對象,還以為被他看出來了,一兩秒之後才反應過來,他問的是他們兩個有沒有女朋友。
“孫老頭,你有什麼話直說吧,”張天傑夾了口菜送嘴裡,“你在這跟查戶口似的,讓人怎麼吃飯?”
孫老頭搓着手指,仰頭又喝了一杯酒,終于下定決心似的看着林辛:“你打不打算娶媳婦?要有這個打算的話,看我孫女怎麼樣?就上次你們來這看到的短頭發,特漂亮特精神那個女孩。”
林辛瞪大眼,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孫老頭看到他就反應以為是他沒想法,又把目光落到葉棉身上:“我看你也是個好小子,你想不想娶媳婦?”
“啪”的一聲,張天傑把筷子往桌面一丢,罵道:“孫老賊你是不是吃錯藥了!你聽聽看你說的是人話嗎,你怎麼想的啊,滿盈現在還在上學,你居然想讓她嫁人,而且你才認識他們多久啊,就放心把孫女嫁出去?!”
林辛也是怎麼都沒想到他會說出這一番話來,直接站起來,看着孫老頭,面色十分嚴肅:“如果你今天喊我們過來就是為了這件事,那我明确告訴你,這不可能,而且我告訴你,你孫女她是一個獨立的人,你不能把你的意願強加在他身上。”
“在上學怎麼了?這書讀了也沒什麼用,不如早早找個好人家嫁了,”孫老頭激動得太陽穴的青筋都凸起,“我這樣也是為了她好,以後她日子過的好了是要感謝我的!”
葉棉也站起來,盯着他,冷聲道:“你這樣做隻會毀了他,你現在讓她在這個年紀去嫁人,她一沒有學曆,二沒有技術,連家人也隻有你一個,等你以後死了,她唯一能依靠的隻有一個男人,被欺負了也隻能自己忍着,吃再多苦也隻能自己受着,你就不怕到時候她恨你?”
這左一句會右一句恨,字字句句都戳着孫老頭的心窩子,終于讓他積壓多日的情緒爆發出來,他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站起來一把掀了桌子,一片狼藉中眼裡蓄滿了淚,顫顫巍巍地用手指着其他三人:“我現在這麼做是為了誰!不還是為了她!我不為她着想,誰為她着想?我從她還沒我膝蓋高就把她養的這麼大,我不對她好,怎麼可能讓她讀這麼多年書,我就是……”
孫老頭幾乎崩潰,鼻涕眼淚糊在一起:“我活不了多久了!等我真兩眼一閉死了,到時候她一個十幾歲的姑娘孤苦伶仃的能怎麼辦?我就問你們能怎麼辦?!但凡我還有一點點辦法,我怎麼舍得?我怎麼忍心?!”
“我知道我前半輩子作孽太多,老天要罰我,我也都認了,但能不能等到她再大一點,日子過得安安穩穩了,到時候就是讓我立刻到閻王爺那報道去,我也一點怨言都沒有!”孫老頭雙眼赤紅,哭喊到這,忽然眼一翻,身子一僵,馬上就暈了過去。
張天傑趕緊扶住他,免得他一頭紮進那些碗碟的碎片上。
事到如今,也顧不上别的,得先把他剛到醫院去,剛到醫院孫老頭就醒了,往周圍看一眼就吵着要回去,說沒錢上醫院,嚷嚷着自己沒多久就要死了,把錢花在自己身上不值當不如留給滿盈以後用。
張天傑讓他消停點:“你有那力氣說話,不如趕緊跟我解釋一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怎麼就突然間要死了?”
原來孫老頭之前有一個跟他臭味相投的老友,兩人幾乎做什麼事都是一起的,前陣子他們兩個路過橋洞,有個算命的瞎子跟他們說,他們倆馬上有大災大難,必須請大師化解,這種話在他們聽來就是個屁,記得他們差點把那上面攤子給砸了。
隻是沒想到一個月之後,孫老頭的那個老友忽然死了,說是肝癌,去了醫院沒多久人就沒了,孫老頭一聽這個消息,當場就腿軟了,想到那個算命瞎子的話,連滾帶爬的去找他,但連着找了半個月,連人家的半個腳印都沒找到。
那瞎子當時說的是他們兩個人,現在他朋友死了,那他估計也活不長了,從這天起,他就覺得自己身子哪裡都出了問題,就像一個生滿鏽的機器,無論如何都不能正常運轉了,隻想在去世前把孫女找個值得托付的,無奈他認身邊認識的絕大多數都不是什麼好人,所以他他就把希望寄托在林辛跟葉棉身上,畢竟他們兩個跟他認識的其他人相比,已經是最好的選擇。
林辛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所以你根本沒來醫院檢查過,就覺得自己病的要死了?”
孫老頭剛才用盡全力吼出那番話,現在渾身軟得呼吸都費勁,說完了就好,兩眼一閉又暈過去了。
他們隻能趕緊給他挂号,等醫生來給他檢查。
林辛在這時也注意到葉棉臉色異常的蒼白,扶着他的肩膀,擔憂道:“你怎麼了?”
葉棉低垂着眉眼,輕輕搖頭,什麼都不說。
張天傑讓他們先回去,他在這裡陪着就好,林辛見葉棉這個樣子,心也是慌張得很,不管别人的眼光,直接牽起葉棉的手,和他一起回家。
回到家裡之後,葉棉的情緒還是很不對,關上房門後,他忽然拽着林辛的手臂把他之間拽進房裡推到床上,不等林辛說話,葉棉就直接跨坐在他腿上,緊緊摟住他的身子,把臉埋進他的頸窩,恨不得身上每一處都跟他貼在一起。
這可把林辛吓壞了,他從沒有見過葉棉這種樣子,急忙問道:“寶貝,你這是怎麼了?跟我說說好不好?”
“抱我。葉棉隻說了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