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往桌上的飯菜劃了一圈:“我和你說,那邊的夜市可熱鬧了,就你這手藝,随便去支個小炒攤什麼的,肯定能賺!大賺!還能自己當老闆,不比你在這村裡給别人幹活強啊?”
他還要接着喝,林辛摁住他還要倒酒的手:“劉哥,你喝得不少了,先緩緩吧。”
田蓉也不喜歡看他喝那麼多,贊同道:“消停點吧你。”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林辛,擔心他剛才說的話讓他們心裡不舒服:“他這人一喝點酒就這樣,你别介意,其實在家裡跟出外邊各有各的好,有時候光看着别人光鮮,但出去有出去的不容易。”
“是啊是啊,”惠蓮嬸跟着她兒媳的話說,“我看現在你們也好得很,沒什麼不好的!”
林辛笑着說自己明白,然後大家三言兩語又換了個話題,飯桌上的氛圍還是輕松愉快的。
吃過飯,惠蓮嬸一家回家去了,姨婆跟奶奶在堂屋裡烤火,林辛和葉棉收拾着碗筷到院裡洗。
吃飯的人多,要洗的碗筷就多,但他們一起動手,洗起來倒是也快,還能在水盆裡偷摸着勾勾手指。
兩人的手在洗碗盆裡掐捏揉搓,跟抓魚一樣動來動去,忽然聽到張秋鳳喊了他們一聲:“天冷,你們就别玩水了,快點洗吧。”
林辛趕緊應了一聲,擔心她看出什麼,後邊就很老實的把剩下的碗洗幹淨。
收拾完之後,他們就回房間了,房間門一關上,林辛就從葉棉身後摟住他,手伸進葉棉衣服裡,手掌貼上他溫熱緊緻的腰部摸了摸,把臉埋進他頸窩來回蹭着。
葉棉也把身子往他懷裡靠,讓兩人的胸膛跟背部貼得更緊。
兩人就這麼貼着溫存了好一會,林辛才松開手,葉棉轉身緩緩擡眼和他對視,眼裡卻藏着别樣的情緒,有些沉得發悶,别人可能看不出來,但林辛怎麼會發現不了。
“你心裡有事,”林辛撫摸着他的臉,“告訴我好不好?”
葉棉還是這麼看着他,林辛微微歎了一口氣,知道他還是把□□說的話聽進去了。
“我不走,”林辛,“你知道的,我離不開你。”
葉棉也未必不知道,但心裡清楚跟親耳聽到那種感覺是不同的,眼神一下子柔軟下來:“我不是要困着你,隻是……我也離不開你。”
世上不見得真的有誰離不開誰,但對于相愛的人來說,要是離開了這個人,跟用利刃割舍掉自己身體的一部分沒區别,不至于死去,但也不再完整。
林辛輕吻他淡粉色的唇瓣,正要深入時被幾聲敲門聲打斷。
“咚咚咚。”
三聲敲門聲後跟着的是張秋鳳的聲音。
“明輝,小明,你們睡了嗎?
葉棉清了清嗓子,應了聲:“沒呢。”
林辛離門更近,轉身開了門,張秋鳳走進來,手裡拿着兩雙新做好的棉鞋,笑着說:“給你們做的,看看合不合适。”
“姨婆,上次你已經給我們做過了。”葉棉把腳往前伸了一些給她看,腳上的棉鞋還新得很。
“我知道,”張秋鳳拍拍手裡的棉鞋,“就是給你們帶出去穿的。”
“去哪?”林辛跟葉棉對視一眼,有些不明白她在說什麼。
“去市裡呀。”
林辛愣了愣,又聽見她說:“等過了年,你們也跟村裡那些人一起到市裡去吧,我聽慧蓮說你們之前也都是在市裡工作的,小棉是因為他奶奶的事情才得在村裡待着,現在我回來了,我能照顧她,你們就放心吧,志軍說得也有道理,你們在市裡能有更好的發展。”
“姨婆,我們沒打算出去,”林辛告訴她,“我們就在家裡。”
“你們年輕人趁年輕多去看看也好,”張秋鳳頓了頓,目光在他們兩人之間流轉,緩緩說道,“再加上你們的關系,在村裡久了,難免被人看出來,到時候閑言碎語少不了,不如趁現在出去闖一闖,把日子過好了,也就不怕什麼了。”
她這一番話讓林辛瞳孔一顫,看向葉棉時發現他眼中也滿是驚訝。
他們也沒想到張秋鳳會發現他們真正的關系,并且還能以這樣平和的态度跟他們說出這樣一番話。
張秋鳳見他們這樣的反應,先是輕歎了一口氣,而後又對着他們笑了笑:“剛開始的時候,我以為是我想岔了,後來發現你們真的……說實話剛知道的時候我好幾天睡不着覺,後來想開了,也就覺得沒什麼,反正過日子,有個合得來的伴,也是難得。”
張秋鳳這番話說的很緩慢,能聽得出來,她也并沒有那麼能接受這回事,但她願意盡量的去理解這兩個晚輩:“你們都是好孩子,這些年來也不容易,難為你們了,兩個人搭個伴也挺好,互相照料互相幫襯,日子能好過些。”
“不是因為這個,”葉棉看着她,“我們不是因為日子艱難才湊到一起過日子,是因為認定了這個人,就得是這個人。”
在這個年代,這樣的環境裡,哪怕是新婚燕爾的小夫妻,都羞于在外人面前表達自己的情意,葉棉卻能直白坦蕩的說出這樣的話,那種對感情的堅定,讓張秋鳳在震驚之餘居然還覺得有一種能夠放下心來的踏實。
林辛也是按耐不住内心的感動,牽起葉棉的手,這是他們第一次在他人面前展示如此親密的動作。
“姨婆你放心,”林辛十分鄭重地承諾,“我們會好好的。”
“好好好,”張秋鳳眼睛微微泛紅,眼中露出幾分欣慰,“隻要你們能過的好,我們這些做長輩的心裡就踏實了,你奶奶要是清醒,肯定也是這麼想的,我知道她的,她肯定不希望自己成為你們的拖累,所以你們就放心大膽的去做你們該做的事,别因為我們耽誤了。”
“你們别看我雖然沒有你們這麼年輕,但我什麼都還能做,而且家裡也裝了電話,有什麼事我也能通知你們,總之家裡有我,你們就放心吧,”張秋鳳說着說着又笑了,笑容裡有些許對遙遠的少女時代的懷念,“其實我年輕的時候也想到外面闖一闖,隻不過沒這個機會,等以後要是有機會了,也把我跟你們奶奶帶出去見見世面,要是你們去過外面覺得不好想回來,我們也在家裡等着你們。”
她身上有種質樸而堅韌的力量,不僅能支撐着自己度過那段艱難的歲月,還願意為晚輩們撐起一個能随時返航的避風港。
林辛和葉棉在她溫和而又充滿期盼的眼神中,緩緩點頭。
于是過完年後,林辛跟葉棉也跟着村裡其他外出務工的人一樣,收拾了簡單的行囊,就坐上了颠簸的大巴車,去往一個離家遙遠的城市。
車窗起了厚重的霧氣,車裡的旅客看不清外邊的景色,也不知道自己未來的生活會如何。
在村裡生活了這段時間,林辛也真正的把村莊裡的那個小房子當成了自己的家,如今忽然離開,心裡難免有些感慨和對未來未知的各種猜測,好在這個時候,他身邊有愛人相伴,身後也會一直有一個能讓他們轉身容納他們的家,家裡有時時牽挂着他們的長輩,對于未來,隻有期待,沒有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