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辛有些日子沒到鎮上賣貨，今天他一去，就有幾個老顧客來光顧，還問他怎麼那麼久不出來，在别的攤上都買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專門等着他來，等好幾天了。

林辛笑着說：“這陣子在村裡忙農活，一忙完就出來了。”

在結賬的時候他又給這幾個客人抹了零頭，看到帶了孩子的還給了一把糖，不值什麼錢，但就是能讓客人心裡舒坦。

做買賣嘛，就是要讓人家覺得自己能占點便宜。

中午的時候，有個老頭用扁擔挑了兩竹籃草編的小玩意兒在街上來回吆喝着，編的還挺像樣，除了常見的蝴蝶螞蚱什麼的，還有兔子貓狗什麼的，各有各的可愛，看着就挺招人喜歡。

林辛叫住了他，一樣買了一個，旁邊的攤主說瞧見了，說：“你真疼孩子，這玩意不能吃不能用的，我可舍不得花錢在這上面。”

“不是給孩子的，”林辛解釋，“我還沒孩子。”

“那肯定是買給你家那口子的。”

這次林辛沒否認，那人又起了好奇心：“你家那個是哪的人啊？怎麼沒見她陪你來過？”

“跟我同村的，”林辛擺弄着其中一隻草編小貓，看着這小貓笑眯眯地模樣自己也笑了，“我們還沒在一起。”

“喲，”旁邊攤主有點驚訝，随即又說，“那你加把勁，快點請我們喝喜酒。”

“好。”

回村的時候，林辛把那幾個草編娃娃挂到車頭，那隻滾圓可愛的貓貓在最前頭，林辛看到就就想到某人，臉上不自覺就挂上一抹笑，一路上邊蹬車邊哼歌。

回到村口就有人問他，是今天生意特别好還是遇到什麼喜事了，不然怎麼笑成這樣，林辛說都不是，就是開心。

那人又說：“你爺他們中午就回來了，這會就在家裡等你呢，你快回去吧。”

聽到他這麼說，林辛笑容立刻淡去，神色凝重起來，直覺有事要發生。

走到門口，林辛看着大開的屋門和裡面的人，眉頭微微皺起。

小院裡，烏泱泱地站了不少人，其中最顯眼的是一個瘦高個穿着白底藍波點翻領短袖的中年男人和他旁邊穿着花裙子燙着卷發的中年女人，這就是張明輝的親爹張範和他的後媽趙春玲，旁邊還有一個白白胖胖的男孩，八九歲的模樣，是張明輝同父異母的弟弟張明星，他正抱着他媽趙春玲的腿說這裡又髒又臭鬧着要回家。

林辛眉頭微皺，推着車進了門。

張明輝他爺爺張大貴也在，一看到林辛就咳了幾聲，這下院裡的人都注視着林辛。

他們自家人說話，鄰居們暫時都出去了。

張範有些尴尬地看着自己這個挺多年沒見過面的大兒子，還真有些認不出，其實他在回來的路上就聽村裡人跟他說了現在自己這個兒子的變化，但他是不太相信的，自己的兒子從小到大什麼德性他也清楚，但在他回到這屋子推開門那一刻，就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地方了，這房子幹淨整潔的都不像是一個單身漢住的。

難不成他真變好了？

按理說自己兒子有出息了是好事，但張範心裡反而有點發愁，要是自己這兒子轉性了變好了，他回來這一趟要做的事可能就有些難辦了。

而林辛也在1008那了解到他們這次回來的目的。

說白了就是為了賣這房子。

張範這個人，其實沒什麼本事，早些年的時候也隻是在市裡的犄角旮旯打零工的，後來認識了現在的老婆趙春玲。

趙春玲家裡有錢，這些年張範一直在吃軟飯，日子過得也算滋潤，但這兩年腦子抽了，被狐朋狗友哄騙着去做生意，想着賺大錢好揚眉吐氣一回，但後來就是錢沒賺到一分還賠進去不少，眼瞧着虧空填不上，就把主意打到了他爹身上，别人騙他，他反過來騙自家爹，哄着他賣房賣地，把錢給自己，他爹在城裡被他們哄了一整子，還真信了他們的話，要回來把這僅剩的一間老屋也賣掉。

但張範又怕村裡人說自己對自己親兒子太狠，一點東西都不給他留，要是張明輝還是之前那個不學無術好吃懶做神憎鬼厭的模樣，那他這個當爸的說對他狠心一些說是為他好，逼他一把讓他有出息也還算說得通，但現在林辛把這日子過得好好的，在村裡面的口碑又這麼好，人見人誇，倒還真的讓他有些犯難。

張範跟他老子大眼瞪小眼，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開口，還是旁邊趙春玲推了他一下，催他快說，他才開口：“明輝啊，我聽别人說才知道你現在也開始做點小買賣了，挺好的，這麼好的事，你怎麼不跟爸說一說，爸還能傳授點經驗給你，你們年輕人肯定以後也是要出去闖蕩的，你也該出去闖闖，别留在這地方……”

林辛沒搭話，就這麼靜靜看着他，他又有些說不下去了

但是趙春林還在旁邊催他，他也隻能繼續往下說：“你趙阿姨想着……”

趙春玲聽他說這話，直接兩眼一瞪，罵道：“什麼叫我想？明明是你兩父子的主意，怎麼就扯到我身上了？我可什麼都沒說，你們愛怎麼着就怎麼着，别想把這鍋扣我身上，我今天也把話說明白了，你們賣房就賣房，但這小子也别想踏到我家裡一步。”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張範一咬牙，也就直說了：“與其等這房子到時候空着，不如趁現在有買家能賣個好價錢就賣了。”

其實林辛也沒想占着這個房子，但他一時半會也沒地方住，于是問了句：“那你們給我點時間，我找個地方住。”

這話說得沒什麼毛病，但這話在張範他們耳中就是林辛在想法子拖時間。

于是張範歎氣道：“明輝呀，也不是爸說你，但凡早些年你肯用心做點事，也不至于這把年紀了，還在家裡，平心而論，這些年爸對你不錯吧？吃的穿的也沒短過你……”

他絮絮叨叨地說着，張大貴在這個時候也終于開口了：“明輝，你放心，還跟上次一樣，爺爺也會給你一筆錢……”

張範聽到他爸這麼說，心裡又不樂意起來了，本來這房子就小，能到手的錢就沒有上次多，還得再分一筆出去，哪怕這是他親兒子，他現在也舍不得了，話鋒一轉，又開始嫌棄起林辛敗家來：“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呢？我剛才在屋裡可看到了你桌上擺的那些煙啊酒啊，你怎麼賺點錢專買的這些破玩意兒？”

其實那些煙酒是惠蓮嬸的兒子兒媳之前托人帶回來，說是特意感謝林辛的，但林辛不想跟他們解釋那麼多，對你有偏見的人，你就是解釋了，人家也當你在撒謊，何必費那個口舌。

他們在這說着話，張明星瞧見了林辛車上挂着的草編娃娃，眼前一亮，遊戲機也不要了，走過來就要伸手去抓，林辛手比他更快，擋住他的手不讓他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