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淮謝了她,趕忙沖向了她所說的偏殿,離開的速度之快讓程若琛想問他發生了何時都問不得。
他滿心隻想着,沈三在哪,她此刻處境是否還安全,根本來不及再如往常一般謀定而後動,來不及再思索大雍宮闱、這最嚴密安全的堡壘是為何會孕生讓心上人遭遇危險的局面…
另一側偏殿裡的沈沉笙此時真的是狼狽得很。
沈夢今日不知吃錯什麼藥,往日隻敢在國公府内刁難與他這個“嫡姐”,外頭除了沒那麼親和外卻也挑不出大錯。
宴席上竟然突起發難,居然和她那幫在她帶領下也對他嗤之以鼻的小姐們光明正大地說起對他的不滿,講到起勁時還耀武揚威般地把酒潑灑到了他的衣裙上。
望着她倒在他身上的酒水,濕答答的水痕蔓延在天藍色衣擺上,粘膩而勾勒出了腿側的線條。
雖然本不是女子的他并不在乎這衣服貼合在身上。
在大雍他人看來,女子濕身卻是格外的不得體。好些人竊竊私語,說他怎麼還愣在原地,丢死人諸如此類的,卻是全然不提起方才沈夢的所作所為。
他覺得有些失望,明明自己在她們眼中應該是和她們一樣的存在,為何不曾将心比心過他人的境遇,反倒隻會苛責。
若他真的是個嬌弱的女孩兒,讓人這樣霸淩又羞辱,該做何感想。
又在心中嘲弄自己做甚麼青天大老爺評判他人,更何況“傷”還在自己身上,早已飲盡人情冷暖,便不要再求那什麼公道。
也罷,小不忍則亂大謀,即使不欲與沈夢掰扯計較,他也還是得依照大家小姐的要求去做出恰當的反應,從小到大皆如此。
而且,濕淋淋地感覺進一步的侵入了内裡,的确森冷的很,身上這衣服也确實得換下來了。
旁邊好心的侍女帶他走向了偏殿,他不适地拽着自己的裙擺,卻沒看見身後的沈夢方才潑酒時的表情麻木不自然,現下嘴角卻快彎到了耳側去。
偏殿沒有開放,裡頭黑洞洞的一片宛如擇人而噬的野獸。沈沉笙點了那婢女給她的一盞燭台,緩緩地往裡探去。
終于看到了一條水紅色的衣裙的他正要靠近,卻突然察覺到身側什麼古怪的動靜,警惕心起功用,趕忙閃躲了去。
黑暗裡傳來什麼人的悶哼聲,他心下大駭,拿燭火對着那黑影一照,卻照見一個動作撲空,疼得龇牙咧嘴、身材瘦弱的男人。
發覺沈沉笙,那人因終日沉浸酒色而深陷混濁的眼睛露出了垂涎而貪婪的光,“美人兒,你逃不了了。”原先勉強算得上俊美的臉也因神态顯得扭曲而猥瑣。
沈沉笙并不知道這是誰,但本就厭惡男人對他起那種心思的他見到這樣惡心的人,隻恨不得殺了或者遠離,哪裡會肯靠近。
看着他伸過來的手,他惡寒地往殿外跑去,卻又驚道不好,腳下竟軟綿綿地失了力氣。
“沒用的,都沒用的,你以為那丫鬟是真心幫你?那蠟燭裡可是有的是好東西。”白顯明似乎并不如謠言中的癡傻,反倒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步步逼近即将被收繳的獵物。
話音剛落,沈沉笙便覺得一股熱流湧上身軀。眼看那令人作嘔的纨绔子弟愈發逼近,羞憤絕望至極的他用盡渾身力氣拿起燭台往他頭上一砸。
沒有預料到眼前人擁有成人男子力氣、自身又弱得同張紙一般的白顯明叫都沒發出一聲便軟倒下去了,血在額邊緩緩地往下流。
無力又渾身難受的沈沉笙跌跌撞撞地沖向了門外,驚到了正要送食物路過的圓臉婢女。
“快去…快去找陸淮”他對那陌生婢女道,美如妖魅的臉上寫滿了懇求。
因磕絆在地上染了灰塵的藍色衣裙淩亂而髒污,忍耐的淚水斑駁了衣襟,眼前這美人狼狽而可憐的姿态讓婢女不由動容。
雖大宮女告誡過她們萬不可插手貴人們那些錯綜複雜的破事兒,萬一出頭錯了,動辄就會連命也丢了。可這位小姐眼看便是遭遇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她實在不忍見死不救。
“小姐,你且在此處,我馬上就去找他。”
原以為沈夢隻會小打小鬧,沒想到是真的陰毒到要置他于死地。他還總是提醒自己不要和母親一樣識人不清、叫人蒙蔽,如今卻險些徹底栽在這裡。
可凝霜凝碧不在身側,唯一算得上熟稔的柳曦也被他有意地支開,他自诩人事盡在掌握,不屑于左右逢源,這下卻徹底地無所依憑了。此刻他的心中唯一一株浮現的救命稻草居然是讓他生起複雜感覺的陸淮。若是真要讓人碰他,他甯願是他…
可就算出去了,裡邊的人還不知是死是活,若是不管死了活了都要把他拿了殉葬去,倒不如他即刻就死了罷了。
沈沉笙的神志快要不清了去,他喘息着慘笑着,手緊緊扶着門框,身體卻還是就要往下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