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而言之,自己的作為比之他要揭穿的程若琛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現下他都這般監守自盜,怎麼還能有立場去批判他人。
最可怖的事情卻是,若他有意點撥,讓彥謹知道了男子亦有可能對他懷着這般心思,那聰慧的他應對他這個“友人”出格的異常表現,要發現端倪可就再容易不過了。
思及這一點,他就算再有不甘也隻能從友人的角度旁敲側擊一番。
“彥謹,你何時和程探花走得這般近?他又是何時去的崇州,我記得和你一道的不是禮部的陳大人麼?”
陸淮邊聽邊把他領到了兩人一慣聊天的院子裡,裴羽亦步亦趨地跟着,二人坐在了熟悉的老地方。
陸淮調笑道,“懷遠莫不是醋了?這話問得,像那疑心夫君偷吃的端莊小娘子?”
一句話準的讓裴羽心如擂鼓,雖然知曉他說的不是情愛方面的醋,但還是被觸動到了心弦。
裴羽喉嚨幹澀,沙啞地發出“那你真的偷吃了麼?”
又怕自己怨婦般的語氣真的讓他真的察覺到什麼,為自己找補上“我隻是憂心彥謹有了更心靈相通的夥伴,就不會再與我一同賞月吃酒、興懷抒情了。”
陸淮見裴羽真的順着他的調侃回應,心中倒是真的升騰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奇異感覺。可看到友人被他弄的呼吸一窒,竟當真有些慌了的模樣,明白了他的擔憂的他趕忙哭笑不得地向友人解釋。
“怎麼會,你才是我相交最深的朋友,懷遠永遠是我最好的知己!”
“我原自以為是地猜想懷遠不會在意方才我下馬車的事,是我錯判負你,我向你賠個不是。”
他還和裴羽講了自己在崇州遇到了替禮部來辦事的程若琛以及二人之間的相交隻是近日的事情,沒有裴羽認為的深入“照顧”和所謂的知己情深。
“莫要這般!彥謹你無錯。是我氣量小…”末句的聲音輕如蚊蚋。
明明心胸狹窄、暗懷鬼胎,甚至還這樣冒犯唐突于陸淮的是他,可是隻因他一點不愉的心緒,那人便要反倒向他賠不是。
裴羽真是愛極了陸淮的溫潤如玉的大方模樣,可又忍不住怨他待自身這般苛責。
今日之事哪怕陸淮罵他兩句也好,這樣他便可以沒那麼内疚,可以尋借口躲避直面自己的龌龊内心。
心上人如明月佼佼,他卻如未被照耀到的那塊陰影,隻想着把他拉入自己的墨潭之中。
陸府内,陸淮和裴羽講着自己在崇州的見聞。對這這樣親近的友人,陸淮才敢把自己在崇州的作為,把和陳清源、顧與成的謀劃與想法托出,茲事重大,他不出所料地看見裴羽眉頭緊鎖。
“彥謹與兩位大人的擔憂不無道理,我這裡有幾個擅追蹤的弟兄,回去之後我便遣他們去跟着那烏衡。”
“今晚宴會,我也會多多留意北匈二人的動向,若他們真有二心,察覺計劃洩露恐會把矛頭指向你,彥謹,你一定多加小心。”
裴羽決定立刻回府部署,與裴緻商量此事,陸淮回了聲“好。”便見他要翻過牆匆匆離去。
“等等,懷遠,先前我觀烏衡帶來的随侍,那個漢人模樣的名叫赫蘇勒的有些可疑,可能是彌氏那頭跟着過去北匈的人的後代,如若可行,也找人關注一下他的動靜。”
“好,我會遣人去查,彥謹,千萬珍重。”
眼前人明明隻是個新入朝的文官,瘦削的肩膀上卻已經為家國百姓挑起大梁。
裴羽深深地看着陸淮,終于留戀而不舍地移開了眼,運起氣勁迅速往府中趕去。腦海中也在構思着怎樣才能織出一張網絡,把那有二心之人套住。
情愛于他固然重要,但他亦是大雍的肱骨之臣。若臣将不臣,那麼社稷危矣;國将不國,那麼一切便隻是鏡花水月。
陸淮靠在院中的石桌旁,終于如釋重負地歎了一口氣。他原也想着清潔完去尋懷遠來着,把這件事說道清楚。雖是橫生枝節,讓裴羽見到他失禮的模樣,但到底還是達成了目标。
布局已經展開,一切隻等那隻想要捉到手的鼈入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