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亦有許多話想與他聊,但發覺場景不合适,隻能柔和地如一泓水灣與他說幾句體己話,别的便再無了。
他們隻寒暄了幾句,不敢耽擱絲毫行程。待裴羽與諸人見禮後便一同浩浩蕩蕩地往皇庭走去了。
騎着馬時,他還是忍不住頻頻回頭看陸淮所在的馬車,沒有做的很明顯。
卻驚詫的發現,剛才沒有注意到的、與彥謹談天說地十分火熱的年輕官員,赫然就是瓊花宴上繪了陸淮的那登浪徒子。
那人敏銳地對上他的視線,不着痕迹地對他笑了笑,一雙桃花含情眸裡卻無甚真心。
裴羽從戰場中生死搏殺、爾虞我詐中來,對人性的把控何其精準。
他直覺這人若連抹矯飾的笑意都沒有,那便像極了他之前平息南疆内亂時見到的那條,暗中窺探、一旦遇敵便噴濺毒汁的蛇。
怎會是他?明明和陸淮一起去崇州的是他評估過十分安全的陳清源陳大人,這人又是哪裡冒出來的?
程若琛指不定就是沖着彥謹去的!早知道這樣的“危險”分子也在崇州,他便不能這樣安心地讓友人去,定是要親身上陣把這心懷不軌又讨人嫌的東西揪起來教訓一頓。
左右現在找補也無濟于事了,就是不知那探花在崇州做了些什麼讓彥謹竟對他改觀,現在甚至還敢恃寵而驕似的瞪他一眼又繼續牽扯着彥謹的視線,真的可惡可恨!
那一眼簡直在說他程若琛要取代他做陸淮最好的朋友一般,實在是癡心妄想。
不行,他晚宴前非要先和彥謹見上一面不可。得揭穿那程若琛的醜惡心思!摸清楚他下了什麼迷魂湯藥,然後把他徹底驅逐。
皇庭占地面積極大,從官道一路駛進,很快便到了朝會開展的承和殿前。
烏衡利落地從馬上翻下,額前的流蘇啷當作響,他看着面前這和草原完全不一緻的典雅精緻,眼底劃過一道暗光。
大雍的宮殿,果真華彩逼人名不虛傳,隻是若回回隻是來這裡為座下賓客,便讓人覺得不那麼歡喜了。
旁的那輛馬車上,焦灼的氛圍正在攀升,先果斷跳下的程若琛和調轉前來攙陸淮下車的裴羽對上,二人頗有幾分僵持之态,最終陸淮有些歉意地望了較遠的裴羽一眼,就着程若琛的手也下了馬車。
陸淮想着時間緊迫,況且他與懷遠親于玄甯,不必那麼見外,懷遠應當能理解他就近而為的行動。
可他沒看到裴羽深深望他的那一眼,全是雄獸求偶卻眼見心上雌性轉身選擇他人的不甘與失落。
幾人一同進宮觐見聖上。
“這位便是北匈二王子!真是一表人才!”
楚元廷免了衆人的禮,微微多看了一眼風塵仆仆的陸淮,目光便集中落在那眉弓勁挺的異族身上,眼神中蘊含着藏的很好的探究與忌憚,面上卻挂着和善得體的笑容。
“昔日我與烏兄會面,王子還是那般稚嫩可愛。不曾想今日,已然是這樣一位英氣少年了!”
“多謝中原皇帝誇贊!”
烏衡也是一如既往的“熱情開朗”,看着并未把這大不了自己幾歲的雍朝皇帝從長輩角度對自己的評價放在心上,又或者說聽不出其中的敲打之意。
想觀他反應得到自己想确認的信息的楚元廷到底有了一種棋逢對手的滋味,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真不好受。
二人戴着面具在朝堂上看似平和又火藥味十足地你來我回了幾句,之後楚元廷便讓烏衡和使臣留在宮中備好的客房裡,遣衆人先各自回府。
陸淮一下朝便馬不停蹄地回到了府中,覺着遠途而行一身風塵沾染了不少粘膩污穢,想換身衣裳好好地打理一番再參與晚間的宴會。
這以文為貴的時代有許多名流男子亦會同貴女一般把花瓣香油浸泡在水中沐浴,但陸淮并不喜這般奢靡浪費,在春櫻想要為他準備時選擇了拒絕。
隻讓丫鬟灌了個熱水,備了一二皂角和換洗的衣物,便簡單地褪了衣裳,沉入池子中去了。
池水氤氲,熱氣萦繞在陸淮的周身,暖融融地消解着一身的疲倦,他的頭被催化得暈暈的,感覺快要舒服的昏過去了。
但他不是這般容易被感官左右之人,半晌又恢複了清明。見無事發生,浴房依舊甯靜,才緩緩歎出了口氣。
畢竟旗幟鮮明地支持新法,也不是沒有遭遇過利益相關者的暗殺。如陸淮這樣無武學傍身的文官若沒有警惕心,估摸着會夠嗆。
可剛卸下防備,便聽見有什麼人毫不拖泥帶水推開門的聲音,如此迅捷又如此令人慌張。
陸淮驚詫但隻來得及拿過一旁換洗衣物配套的菱形盤扣在手中,直到發現來人是裴羽才稍微松了口氣。
“彥…彥謹?!”
裴羽滿心不忿,回程路走到一半便折回了陸府,進來了見陸淮常待的地方都找不見人,春櫻夏鹭也都不在。
又怨自己上回友人去崇州前因為優柔寡斷而撲空,遂懷着蠻試試的想法推開了這扇門,不曾想友人确實就在裡面。
可他萬萬沒想到眼前是這般…
這般活色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