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飛令之下,赤離的羽翅無法騰空飛起,卻并非毫無作用。對于羽族而言,在空中翺翔是他們與生俱來的本能。
赤離同樣體技不凡,眉心焰狀妖紋一閃,周身蕩開一層熊熊離火。
火焰未曾落地點燃草地,而是輕微浮動于赤離身側,如同火河逆風而上。
淅瀝春雨不曾澆滅他的火焰。
風助火勢,火焰更勝,赤離一躍而起,羽翅展開,乘着火焰燃燒的氣流騰空直上,竟是高傲地朝着寰宇閣最高的那一層扶搖而去。
他身側的靈奇院次席,一個靈族,登閣的方法更為神奇。
這位靈族身型肉眼可見地扭曲起來,竟逐漸成為一根細長的影,兼具藤蔓的堅韌與竹的高直,沿着寰宇閣的外壁一路攀爬向上。
術門那頭,言珏和宴紅袖稍晚一步,也已開始登閣。
宴紅袖平民出身,在進入太初學宮之前,很難接觸到高階術法,施展的都是些相當基礎大衆的術法。可她境界高,功底紮實,幾乎所有的基礎術法都能信手拈來,比之那些有機會習得高階術法卻無法完整施展的士族術士,實力更為堅實,不可動搖。
幾乎同時,言珏和宴紅袖雙手掐訣,默吟口訣,勁風馳來,化為助力。
禦風術。
術門兩位學子選擇了同樣的術法登閣,落在旁人眼裡,難免會有對比。
同為禦風術,風在宴紅袖手中如臂使指,這風分明勁朗狂放,可在宴紅袖面前卻乖巧得像個靈寵。載着她勁瘦的身影一路攀過十二層,掠過十四層,向着更高的方向而去。
而言珏那頭,因境界低,能施展的禦風術範圍不如宴紅袖,在疾風疏雨中艱難維持平衡片刻,将将落在了第九層止步。
言珏在第九層檐角站定挂花時,正巧見到涿光的身影從面前飛掠而過,轉眼間已被飛檐擋住,消失在她眼前。
言珏深深凝望着涿光消失的背影,眸光深沉似海。
涿光反手向地面拍出一掌,背面朝天,借由掌風騰起。她身法過于精妙,甚至能夠短暫滞于空中翻騰半圈,繼而黑色短靴于檐角輕點,又向上連竄三層。
涿光深知,登閣一時,須得一氣呵成,若是中斷便再難向上,是以她半分不曾停留,靈力在體内靈脈飛速運轉,已然完成一個大周天。
她周身因身法而起的粘稠的氣勁再次出現,捧着涿光如同一團棉花,不疾不徐輕飄飄地向上攀登,倒顯得她的尤為得心應手。
涿光,宴紅袖,赤離三人身影相互交錯,兔起鹘落間,三人竟已同時攀登至第十七層。
閣下衆人屏息凝望,皆是興奮難平。
“以往争流會,最高記錄也就十六層了。今日竟有三個學子同時登頂,真是不得了。”
“武道院這位的身法有點意思,她是唯一沒有借助外力,全憑身法登頂的,屬實不易。”
徐鶴聲淡笑着,點點身旁年輕學監:“瞧瞧,各憑本事,這多有趣啊。”
高空清寒,十七層的飛檐尤為窄小,卻也夠三人同時立足。
武技、術法、妖火齊現于寰宇閣頂。
三人各立于一側檐角,呈鼎立之态。
宴紅袖瞧着這般狀态,眼神略有一絲微妙。
赤離眉心火焰妖紋微動,探首向下問道:“三人同時登頂,這般情況,通常是怎麼處理的?”
年輕學監一時愣住,以往不曾有過這種情況,他不知該如何回答,轉頭看向徐鶴聲:“徐先生?”
徐鶴聲臉上仍挂着意味深長的笑容,不曾回答。
赤離皺了皺眉,尚未發作,便聽得清正鐘聲回蕩于九山之間。
午時已到,争流會結束。
就在同時,僵持的三人之中,玄色衣袂豁然聲動,竟是趕在争流會結束的最後一刻翻身飛躍至十七層之上,寰宇閣更高的一處尖鋒。
這裡并無平台,唯有鋒銳尖刺倒綴其上,直入雲霄,根本沒有任何站立之地。
涿光單手攀住尖鋒,手心被鋒利尖頂割破,血流不止,混着雨水落下。
她靠着單手全身懸挂在空中,最後一道鐘聲結束時,她齒間咬着花莖,正将琉璃花纏繞于尖鋒之上。
何為第一流?
平庸無能者自然不算,三人并立也稍顯遜色。
屬于涿光的那朵琉璃花在寰宇閣至高之處招展,細雨淌過花瓣,沿着尖鋒直下,再從檐角低落。
令狐虞勾起唇角,伸出手去,掌心落了幾滴血雨,望向峰頂飄搖的孤影。
唯有站在至高處,方得人間第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