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成想今年蘇枕流如此特立獨行,似乎毫不在意進入寰宇閣的機會。
衆人皆屏息望去。
蘇枕流進的是巫觋院。巫觋、靈奇、異賦三院是比較特殊的幾個修行門類。對于他們而言,天賦能決定的遠比自身努力要多。
巫觋一脈,傳自近萬年前上古大巫一族,修巫法與咒法,古樸且詭谲。所謂巫觋,乃與天地鬼神溝通者。故而巫觋一脈,非有巫與觋天賦者,無法修行。
涿光憶起自己對于巫觋一脈的了解,不明白這些年蘇枕流經曆了些什麼,少年時他分明是個術士。
轉念一想,她自己現在的的身份是個武者,似乎也沒立場質疑蘇枕流什麼。
身為觋者,蘇枕流的武學體術根基相當紮實。
他周遭出現微妙的靈力波動,比起尋常術士武者的靈力運轉方式,更多添幾分奇詭難斷。
倏然間,寰宇閣外風收聲靜,原本朗日晴空之中,驟然平地驚雷。
雷光錯落劈向寰宇,蘇枕流桃花眼半阖,一向風流不正經的姿容陡然肅穆起來,一霎好似神鬼降臨,助他登寰宇。
蘇枕流身似紅鶴高飛,向雷光借力,不住向上飛馳,深色長靴精準踏在每一個飛檐邊,竟一口氣躍至第十四層。
悄然雷聲寂。
那雙骨節分明的手從寬袖之中捧出一朵琉璃花,堅韌花莖于飛檐邊角,顫巍巍地挂在十四層邊。
蘇枕流長臂舒展,目光潋滟斜向下探去,輕笑一聲,朗聲道:“眼下明台朗日山色好,但一盞茶後驟雨将至,蘇某不喜雨天,不如歸去,就不在此多做停留,願抛磚引玉,祝諸位同硯,争得第一流。”
言罷,他竟袖袍一展,紅影翻飛,踩着飛檐而下,直接負手離去。
唯有方才被他挂上飛檐的琉璃花奪目耀眼。
江柳瞠目結舌半晌,歎息道:“這才第一個人,就挂這麼高?”
她就算是盡全力施展武技,也頂多能躍至十一層便是極限。
過往争流會,十四層甚至是首席的高度。
周遭圍觀者同樣驚起一陣議論。
高台之上,令狐虞垂眸看向林初,低聲道:“瞧出什麼來了?”
林初深深看着蘇枕流離去的身影,眸光閃爍不定。聽見令狐虞如此問,他才垂首答道:“巫觋者,借天地鬼神之力。他如今方才步月二重天,就已能将這招‘引雷’使得如此精妙,實屬不易。”
他說的不在點子上,令狐虞目光嚴厲了些:“小初,你近來有些心神不定,心思不在修行上。”
林初身影微顫,沉默片刻才道:“抱歉師尊,弟子知錯。他武學底子不錯,方才那一招,就算是引雷借力,也無法如此順利直上十四層,他至少用了‘踏浪行’‘梯雲縱’和‘逐煙霞’三種輕身武技,并不遜于武道院學子。”
令狐虞這才稍滿意了些,語氣仍未改嚴厲:“你自己的私事,你不願說,為師也不便過問。但你記住,你是我的弟子,若實在有難解之事,為師能幫你撐着。”
林初眼眶微紅,忙得轉過頭去不願讓令狐虞看到。
這麼多年,師尊都是這樣的,對待弟子盡心竭力,毫不藏私。
以至于最後被傅栖寒反水重傷乃至瀕死。
他絕不願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
想到方才蘇枕流蔔算天象時所言,林初心頭疑心愈甚。
在他印象中,那魔頭身邊同樣也有個精于蔔算的觋者,喜着紅衣,性情狂放恣意,乖張不羁。不像越山青那般是很早就跟在魔頭身邊的左膀右臂,卻也是那魔頭頗為信任的身邊人。
那個觋者精于蔔算辟邪,曾以一己之力替魔頭避過太初學宮集巫觋院與術門全院之力合理施展的演命術,叫他們未得半點線索。
林初眉頭深鎖,在他記憶中,魔頭身邊那個觋者并不叫蘇枕流,而是有個奇怪的名字——述拾。
林初搖搖頭,将這個詭異的念頭驅逐出去。
太初學宮已經養出一個未來的魔頭,發現了一個越山青,總不至于還藏着述拾這個大殺器,這樣的巧合,他自己都難以相信。
悄然間,疏風漸起。
涿光點了點江柳和桑昱之,聲音微沉,提醒他們:“快下雨了。”
兩人悚然一驚。
下雨飛檐更滑,還有大風影響,比之晴空時更為艱難。
江柳當即大喝一聲高高躍起,對着涿光高聲道:“不管那麼多了,上一層是一層!”
涿光八風不動地待在原地,似是準備等到最後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