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族祠幹活時,已經用過晚飯,蔣南絮鎖好院門,直奔她的屋子而去,動作放輕,不欲驚動别人,卻仍然鬧了點動靜,不久,隔壁屋的門應聲打開。
沒一會兒,劉曉雲的身影出現在眼前,她披着厚襖子,腳下耷拉着布鞋,一邊抱怨天氣太冷,一邊忙不疊把虛掩着的門給關上。
甫一靠近,她就擠開蔣南絮,占據了床的位置,微弱的月光堪堪照亮她的半邊臉,投射出眼底的精明,隻聽她迫不及待問:“雯翠那丫頭跟你說了些什麼?”
蔣南絮被撞得身形一晃,收拾床鋪的動作停下來,局促地站在狹窄的過道,放低的嗓音不怎麼清晰:“四姐姐讓我跟着她去信陽,幫忙照顧她兒子,聽說摔斷了右手,身邊沒個貼心人照料。”
此話一出,劉曉雲登時睜大了眼睛,俨然這答案在她的意料之外,怔了好一會兒,方才理清了利害關系,不屑地哼一聲:“我就知道,搶在主母前頭生下長子,能有她啥好日子過。”
劉曉雲一把年紀了,縱使沒在城裡頭生活過,但大宅裡頭的規矩她多少也知道一些,妻妾之别有如雲泥,小妾通房是不能搶在主母前頭生下孩子的,尤其是男娃娃,這關系着根本。
可是也不知曉蔣雯翠用了什麼法子,竟有福氣和本事順利誕下長子,但這并不意味着孩子能平平安安長大,三年間,那孩子至少有大半的時間都在病中。
蔣雯翠在信陽無依無靠,又受主母壓制,日子定是不好過的,此次借着回鄉的契機,拉攏那麼一兩個靠譜的人為自己所用,也不是不能理解。
相對無言,蔣南絮靜靜觀察着劉曉雲的反應,見她如所想那般露出了鄙夷的神色,暗自勾了勾唇,長籲了口氣,故意說:“不過我沒答應……”
劉曉雲臉色變了變,一拍大腿,指着她怒道:“你這蠢貨,咋個不答應?”
蔣南絮佯裝害怕地往後縮了縮脖子,咬着下唇,小聲反駁:“為何要答應?我都要嫁給常富商了,跑那麼遠做什麼?”
“哎喲喂你個賠錢貨!那可是褚家!在侯爺跟前都能說上話的。若是你能在褚家人面前混個臉熟,不比嫁去那個常富商家裡要好的多?”
說到這,劉曉雲忽地靈光一閃,既然蔣雯翠那丫頭都能靠着給褚家當妾從而一飛沖天,那麼她閨女為何不行?
因着有褚家做庇護,老三那一家子可謂成了一方地頭蛇,平日裡都是拿鼻孔看人,就算如此,仍有一大幫子趨炎附勢的小人上趕着巴結讨好。
如果她家閨女也攀上了褚家,那麼她是不是也能嘗一嘗“人上人”的滋味?
思緒越來越清晰,她盯着蔣南絮的臉瞧了又瞧,愈發覺得可行。
劉曉雲表情興奮的扭曲了一瞬,一把抓住蔣南絮的手拽到跟前,眼底流露出一抹狂熱的光芒,“明兒個你就去尋你四姐姐,跟她說你願意去,嘴巴甜一些,免得她反悔。”
蔣南絮聞言,唇邊帶上譏诮的笑意,不緊不慢地問:“那我去了信陽,婚事怎麼辦?”
劉曉雲是個極度勢利眼的人。
無利不起早,有便宜不占天誅地滅,有蔣家三房這個例子在前,在她看來,去一趟褚家,無異于鍍了層金,以後就是有大人物罩着的香饽饽。
哪怕這個代價是犧牲自己的親生女兒,也在所不惜。
“什麼怎麼辦?你不是嚷嚷着要等春闱過去再定嗎?我看啊,還是等沈淮書從京城回來以後再說,你這段日子,就好好跟着你四姐姐。”
劉曉雲心中已經有了另外的盤算,什麼沈淮書,什麼常富商,她已經不放進眼裡了,隻待蔣雯翠同意把蔣南絮帶到褚家去,這件事就算成了大半了。
就憑她閨女的那張臉,隻需用點手段稍加勾引,那些個臭男人不得跟發瘋的狗一樣蜂擁而至?
翌日一早,劉曉雲便迫不及待把這件事跟自家男人提了提。
蔣青峰窩在床邊,微微駝背,彎腰将手放在膝蓋上輕輕按摩揉捏着,時不時捏一捏包紮成圓鼓包的地方,聽完劉曉雲的打算,飽經風霜的粗糙眼角往下壓了壓。
“那也得看絮姐兒自個兒願不願意。”
劉曉雲不以為意,理了理額發,撇嘴道:“她願不願意有啥打緊的?就她那個脾氣,還敢忤逆我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