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還沒換衣服。”見他的身上還穿着厚毛衣,她如夢初醒,“我轉過去不看。”
“你自己也沒換衣服吧。還有,卸妝用品能不能借我?”
“後台沒有化妝師給你卸妝嗎?”她取了兩片卸妝棉,按好了卸妝水遞給他。
“沒來得及。”
“謝謝。”池一接過卸妝棉,在面頰和眼睛上随意擦了幾下,無瑕的眼影如同油彩被輕易抹去,露出淡淡的黑眼圈。
疲倦的素顔,這是他絕不會在别人面前展露的一面,在僞裝的意義上,他是一個很合格的明星。
時雨點頭:“卸幹淨了。我去換睡衣。”
她打開衣櫃,拎着睡衣,去衛生間換好。分體式棉布長袖睡衣,倒不會太尴尬。門沒關,她在門前輕聲說“我進去了”。
門裡傳來一聲“嗯”。
她推門,一眼就看到地鋪上,一張厚厚的藍條紋被子攤開了,鼓起一個大包袱。他整個人像寄居蟹一樣,蒙着頭,縮在被子裡面。
這是避嫌?但也不至于把自己蒙起來吧。
“進去啊。”被子裡的人責怪道,“想把我憋死嗎。”
她想故意站着不走試試,又覺得這不是個好想法,繞過地鋪,上了床,鑽進冰涼的被子裡面,說了句:“你出來吧。”
池一鑽出來,背對着她側卧。
時雨按照睡前慣例打開手機,看到了嶽微和林夢茵單獨發來的新年祝福,林夢茵還給她發了個紅包。各個群裡都很熱鬧。
過了半小時,時雨都沒再和他說話,隻是邊看手機,邊盯着他的後腦勺。
她放下手機,沉吟着開口道:“你真的不說了嗎。”
一陣沉默。
“你轉過去。”池一道。
“我?”
池一笃定:“你現在在看我這邊吧。”
時雨一愣,在黑暗中仔細确認他後腦勺上沒長眼睛,才答道:“是。”
她轉了個身,發出窸窣聲響,背向他:“現在轉過去了。”
一片黑暗中,她聽到身後的池一慢吞吞地轉了個身,很小聲地說:“新年快樂。”
隻有在這樣寂靜的時刻,這樣細小的聲音才能被清楚地聽到。
她很難想象他此刻的表情,因此她想起那個雨夜裡,他在床上看向自己時的樣子。他在她心裡,總似乎是一點變化也沒有的。
“我聽到了。你也是,新年快樂。”
之後再無任何聲響。
清晨七點鐘,沒有鬧鐘,她在迷糊中醒來,一塊刺目的光斑打在眼睛上,她擡頭,遮光窗簾沒有完全拉上,露出一個縫隙,陽光才會漏進來。
她輕手輕腳地下床,擡起手,聽到微弱的呼吸聲傳來,回頭,微弱的光暈之下,睡夢中的池一側着腦袋,露出一個很淺的微笑。
她小心翼翼地打開手機,開啟靜音,拍了一張照片。
就睡在地上,竟然還能睡得這麼沉,自己鋪的地鋪一定很舒服。
等看夠了,她鑽回床上,早忘了窗簾的事。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女聲近在耳邊,拍着她的肩膀,小聲急促地叫她起床:“醒醒!”
她皺着眉呓語:“嗯……你先别叫我……”
不對,池一怎麼可能發出女聲來?
她一睜眼,眼前赫然是汪若書的臉。她已經換好了紅毛衣,戴上了金項鍊,臉上搽了腮紅,一副喜迎新年的派頭,滿臉喜色地責怪她:“都快十點了,還不起來?”
她猛地看向地上,昨夜鋪好的地鋪已經不見了,簡直沒留下任何痕迹。
池一去哪兒了?
汪若書催她:“快出來吃早飯,找什麼呢?”
“沒找什麼。”
她坐到餐桌上,吃着汪若書買來的包子油條,一臉心不在焉。汪若書和她說了好多話,她一句沒聽清。
隻聽到最後汪若書問:“你今年也不跟我去拜年了?”
她姥姥姥爺死得很早,幾乎沒見過幾面。她媽媽去拜年的要見的那些親戚,她一個也不認識。
她搖頭:“我就不去了。讓他們省點壓歲錢。”
“對了,你昨天說接人,最後接着了嗎?”
“接着了。我把他送回家了。”時雨說了個謊。
汪若書看她一臉不願多說,不再問,半個小時後,披上一件紅大衣出了門。
時雨回到自己的房間裡,試探性地叫了一句:“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