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始終沒開口,秦奈的命脈咒竟然對他失效了。
不算完全失效,隻是在秦奈能控制的範圍内。
江宴收回陣法,冷笑一聲,“就算你有辦法隔絕我的陣法,又能在我手裡活多久?”
“江宴,”秦奈緩了口氣,從地上爬起來,恥笑看他,“你不會以為你到了大乘期,這世間所有人就都要低你一等吧。”
江宴不為所動,嘴角依然勾着那抹笑,問:“那湯瑜秋還能活多久?”
秦奈頓時失了聲。
“你知道的我也一樣知道,你想做的我也同樣想做,别自作聰明。”江宴指尖做劍,淩空一滑,祠堂轟然倒塌,五十個牌位消失于碎瓦殘磚中,雨水沖刷,地上灰泥一片,江宴冷透骨的聲音無形傳遍整個幻境,“他人在哪兒?”
“原來你找不到他。”秦奈在泥水裡抓了一把,兀自笑起來,“你信誓旦旦的拿出命脈咒,可想過有今天?”
“他是不是不想走,是想以後過的自在點兒,不用像如今一般躲你一輩子,你以為你攔得住他?”
“他那麼恨你,你強迫他綁上命脈,你說,他現在到底恨你到什麼程度?”
江宴低頭看着他,被睫毛覆蓋的眼睛看不出什麼情緒,雨勢漸大,最終他什麼都沒說,轉身捏決離開。
魚在溪躲在一處民宅的池水中,仰頭看着飄落的雨水出神,他不敢釋放靈力,怕江宴查到。
隻能這麼躲着,若是不解開命脈咒,他想不被江宴發現就得這麼躲一生,不斷找新的極陰之物。
麻煩些,但能躲。
最好快些查清天和的那隻骨哨來源,趕緊找到被狼虎獸吞掉的骨哨,再把别的找齊,他好回去。
池水冰涼,可此刻在幻境裡,除了雨水沒别的可用了,魚在溪歎氣吸鼻子,手指随意去撥動池水,卻感覺池水黏稠,他低頭往下看,眼前卻是血紅一片。
魚在溪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兒,池中血紅蔓延,很快就将他一身白衣染紅,他警惕的站起來,池水似乎活了過來,從四面八方伸出觸手纏上來。
魚在溪捏決要走,卻從池面綻出一個十分眼熟的陣法,池水緊緊固住他小腿,陣法旋轉,頃刻間四周景象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不是洛中,不是之前見過的人和一個幻境,這是元祁自戕那天的空谷。
魚在溪曾沒夢到過一次,又從話本裡見過。
這山谷空寂寬闊,沒有任何生命,四周岩石豎崖高千百丈,谷底隻有偶爾刮過的沙風有些動靜。
血紅陣法逐漸擴大至整個谷底,完全複刻了那天景象,魚在溪警惕的掃看周圍,“誰在作亂?”
好端端的不會突然進這個幻境,這又是幻中幻,能做到這個的修為一定在化神期往上,魚在溪就算防備着也打不過,他四周再看一圈,“你複刻這天是為何,想做什麼直接跟我說就好,我考慮考慮。”
可除了呼嘯而過的大風沒人回答他,陣陣刺痛從腳底傳上來,魚在溪震驚低頭,這陣法是真的,他是被困在一個真的散魂陣中。
有人要殺他!
可他從來與人無冤無仇!
魚在溪趕緊提起靈力掙紮,可越是掙紮這陣法催動的越快,一瞬間痛意就已經席卷全身!
“你殺我做什麼?”
修為不夠高,他也沒辦法毀了這陣法,難道隻能等死?
魚在溪召出無相劍,橫劍一掃,山體應聲而裂,四周巨石滾落,混亂一片,魚在溪在這混亂中,向上一挑,劍風淩厲,生生将空間撕開個口子。
可他往那道口子外看時卻愣了,原本該破裂的幻境外确實漆黑一片,再遠是虛無,縫隙不大,眨眼間就又縮了回去,就像他不是撕開了一個幻境,而是真的短暫撕開了空間。
魚在溪身上痛意更加明顯,他拖不得,幹脆擰眉擡手做訣,可咒語念完卻臉色驟變,猛地噴出一口鮮血,無相撐地,一臉呆愣的望着自己手心。
他想靠自燃魂魄換得短暫的修為劇增,可卻在念完咒的一瞬間發現自己魂魄已經千瘡百孔,散碎不堪,險些魂飛魄散,全靠逼出一口心間血強行斷了咒法。
他什麼時候傷到魂魄了?
魚在溪瞪着眼睛不知所措,更不知道自己這種殘缺魂魄還能再這陣中撐多久,恐怕馬上就要靜脈斷裂、魂飛魄散,一如當年自殺的元祁。
他站直身子收起無相劍,垂眸思索片刻,自嘲般笑了聲,捏着指尖解除了自己融于雨水中的陣法。
下一瞬整個天地開始微微顫動,地下深處傳來不堪重負的斷裂聲,恐怖如遠古巨獸蘇醒,天空越來越亮,光芒漸漸超過尋常該有的樣子,再等,似乎是從遙遠天際閃過一絲青光,也像是從另一個空間憑空冒出來。
青光瞬間就到了面前,無上劍虛體龐大,劍意毀天滅地壓下來,瞬間整個谷地巨石懸崖被夷為平地,地面斷裂,隻剩魚在溪腳下還站着的地方完好,血色大陣扛不住大乘期恐怖威壓,在無上劍鳴聲插、入地面瞬間消散,塵土、驟風、升騰而起的血霧攪在一起,久久不散。
江宴自劍光中走出來,隐在袖下的手微微顫抖,看向魚在溪時死死抿着唇,眼裡隻剩驚魂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