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蘭芝的丫頭金墜指甲扣進了肉裡,眼裡恨得要死,明裡暗裡不知受了多少氣,真是嘔死了,“仗着肚子裡頭有貨就橫行霸道,每次窩了火總想着來咱院裡撒氣,她做什麼這樣作踐咱們?”
隋蘭芝整了整頭上的發飾,方才被人揪着,钗發早已移了位。
阮妙彤發起瘋來不管不顧,她不敢還手,甚至擋一下都不能,阮妙彤懷着身孕,要是有個好歹賴到自己頭上,那她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懷着身孕這一條就已經頂大的了。”
“小娘——,”金墜不依道,“您和阮小娘都是六爺的小娘,您到底怕她什麼?”
隋蘭芝“撲哧”一下笑出了聲,好似聽到了什麼笑話。
不是笑他人,而是是笑自己。有她這樣的小娘嗎?
後院的女人都指望着男人的寵愛過活,六爺對她的情意呢,來找她的日子一個巴掌都數得過來。當初進門,她也是抱了很大的希望以終于尋到了靠山,可是事實跟她所想全然不同。
下人們慣會看眉眼高低,竹心院裡一年四季冷得跟冰窖似的。她在侯府的日子就像廚房送來的吃食,她是飄在那清湯寡水上的幾片菜葉子,彷徨、無助,就差失魂落魄了。
“唉,多讓讓她便是了,日子還得過的。”隋蘭芝苦笑着望着金墜,倒是可惜了這丫頭。
金墜從水雲閣一直伺候着自己進了侯府,她不受寵,丫頭也得上上下下賠着笑臉。
“苦了你了,金墜。”
金墜一時有些難過,她扶着隋蘭芝,一邊給她整理着頭發,一邊說道,“小娘說這些折煞奴婢了,”頓了一下又接着道,”是奴婢說錯話了。”
不得主君的喜愛,也沒有高朋固戚做靠山,侯府的日子苦得望不着頭,小娘自己萬般無奈郁結于心,卻還顧及着她做丫頭的感受。
一開始她存着私心的,在哪兒都是伺候人,既有逃出生天的機會誰又願意待在水雲閣給一衆爺們跳一輩子。
也是滿懷希望的,小娘溫柔可人身型極美,她本以為在侯府有個安身立命之所。可不知為何,六爺總是想不起,看不見,怕是美的人太多,或是六爺眼光挑剔,畢竟諾大的院無數的女人,誰都希望得到主君的憐愛。
可是進門一年來并沒瞧着六爺沉迷在哪個女人身上,不是都說六爺浪蕩好女色嗎?
金墜不知道怎麼辦,隻好岔開想别的,數新鮮事似的對隋小娘道,“倒是大娘子真個不一樣,六爺本就不中意她,她進了門後非但不讨六爺的喜,還對六爺不理不睬!”
隋蘭芝聽人說起過這些,她不信也不敢置喙。
兩人往房門口走,金墜繼續道,“可怪就怪在,之前阮小娘那兒,六爺不說天天去吧,但是好歹見月是要留宿幾次的。大娘子進門後,六爺就再也沒有留宿過了。”
“聽說這位大娘子脾氣不怎麼好,前日巧枝當差失職,竟被院裡的丫頭小厮摁着灌了一桶冷井水,現在人還躺在床上呢。哎,這個大娘子啊,當真不一般。”
隋蘭芝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如果真如金墜所說,那可用驚世駭俗來形容了。這大娘子潇灑恣意的做派讓她心生出十分的羨慕,她不禁低聲淺笑道,“我倒覺得大娘子甚好,做了一般女子不敢做之事。而且你有沒有覺得大娘子來賀府後,咱們的吃食都好多了?”
金墜用力點點頭,對這話很是認同,随後又恍然大悟地想明白了什麼,“阮小娘今日來鬧會不會也因着那院起了許多變化啊?”
隋蘭芝輕輕搖搖頭,不願往深處想。不論是大娘子還是阮妙彤,都不是她能招惹的。阮妙彤有六爺的喜愛,大娘子有老夫人保駕護航,她大不過大娘子,美又美不過阮妙彤,她,不過是苟且偷生罷了。
說起來,大娘子進了門,她還未正式去拜過呢,可是大娘子不召她去,她其實不敢的。
晚塘池。世棠帶着丫頭們在興緻勃勃地喂魚。
阮妙彤從竹心院出來後,好巧不巧也去了晚塘池,正看見大娘子一行人等。她方才瀉了一頓火,神清氣爽了不少。勁頭猶在,想了想,徑直往池子中心的涼亭走去。
她的人傳來消息,小庶女同六爺兩人一直是針尖對麥芒。她心思一轉,不介意再添點堵。
她的人不多,身邊就帶了一個丫頭小卉,卻動靜不小,環佩叮當,老遠走來就跟便利店安裝了“歡迎光臨”音效提示器似的。
待近了身,挺着不大的肚子欠欠身,“大娘子萬福。”聲音婉轉清脆,帶着三分的敷衍,五分的嬌橫。
芳雲幾人一見阮小娘如此做态,恨不得抄起棍子左右開弓将其打回原型。見了許家幾位小娘演了若幹年,沒想到姑娘嫁進了賀家,換了台子換了戲子,還得接着看!
倆丫頭跟着自家姑娘久了,面上自不會讓人挑出錯,略一行了禮。
新人茶那日便見她在賀六懷裡,嘤嘤嘤地半天哭不出個二來。到今日方才算說了一句完整話,世棠回頭,笑了笑,“妹妹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