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棠不禁要重新審視賀啟焱了,她一直認為嫁了一個纨绔子,沒想到他心裡跟明鏡似的。
他能出息自然好,誰不想自己夫君英雄蓋世騎着白龍馬,噢不,踏着七彩祥雲呢。
五城兵馬司簡單點說就是集公安、消防、城管于一體的衙門組織。這條路子不可謂不好,天子腳下機會多,安全系數也高,加之侯爺人脈廣路子寬,高官厚祿須靠自己能力加持,但壓力不大吃穿不愁卻也是真的。
當然,如果不存在賀啟安這個變數的話。
賀啟安人脈資源已有壓過侯爺之勢,賀啟焱很難不受影響,但是軍營不同,賀啟焱在五城兵馬司若能發揮出三分,那他在軍營得着機會便極可能到八分,當然哪條路都不是好走的,刀口舔血的營生更不好混。可是不是生門,總得闖一闖才知。
不一樣,很不一樣了。莫非是因着自己的緣故?世棠想了想又暗自搖頭。
啟焱見她沒什麼反應,就想看看她的表情,剛側起身又疼地嘶啦了一聲,卻仍紮掙着問道,“你是不是也同....其他人一般,認為我是無路可奔。”
世棠手撫着他一側肩膀,上了脾氣,“又亂動!”
語氣是厲的,手卻是軟的,待他重新趴好,世棠仔細看過了他的後背,才又說道,“隻要你有心,想好了便去,好過為人做嫁。我為着什麼要想你無路可奔?我既已嫁給你,即便是刀山火海你說要去,我也會陪你走上一走。”
啟焱在侯爺跟前不得臉,托庶長兄的福,愈發襯得他恣意妄為不成個體統。這麼些年,被打壓責罵是家常便飯,何曾有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
他内心被觸動了幾分,卻沒繼續問,隻是盯着前方不知何處,發下誓願一般道,“我已思慮良久,此去西大營可行。前方非是刀山火海,我亦不會讓你陷入危險之地。”
世棠想的是他倆好比一根繩上的螞蚱,隻要不和離,好賴都得共同擔着。這幾天短暫的相處,依着世棠對他的了解,他既已想好誰又能攔得住?何況五城兵馬司和軍營兩者相較得失,賀啟焱的想法未必不是好的選擇,所以她才表示支持。
這會聽他說的認真,可見誤會她的意思了,若要再解釋,又顯得過于刻意。世棠凝視着他的後背,沒再說下去。
她突然想起了帶過來的食盒。這次拿來的是豬蹄膀,是尋了當歸補血四方丢進鍋中炖了兩個時辰,才炖的軟爛入味。此刻從食盒中端出來,香氣溢滿整個書房。
世棠恐湯湯水水髒了幾榻,便端出來放到托盤上才擱于他面前。
六爺早聞着味了,心中石頭落了地,隻覺腹中空空,心滿意足地看着她忙碌,等人服侍着遞到他手上。
世棠見他一副閑散富貴哥的做派,才在心裡更新的一點好感,這會便又嫌棄上了。乜了他幾眼,拿起濕帕子丢過去,啟焱笑着擦淨了手。
見他吃得歡,世棠視線又轉至他的後背,鞭子雖然是打到他身上,可她臉上也無光。瞥了眼他置于榻上的幾本書,忍不住說道,“大哥在父親面前說給你找差事,那便讓他找,你若不願,到時候尋個理由搪塞過去也就是了。何必硬碰硬,哪一次撈着好了?”
“好嘛,這還沒殺敵一人呢,先自個傷了八百了。”
“你看戰國策可是看了些啥?”
啟焱嘴巴被豬蹄膀占住,回得卻甚是利落,“以德服人。”
世棠直直看着他,這厮跟他裝神弄鬼。明明知道為什麼做不到?!
好吧,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日子先就這麼過過看吧。
接連幾日,世安苑裡空氣陰沉地似要低出水。老兩口說不上多恩愛,但是這些年風裡雨裡,妻操持府中瑣事,生兒育女,待人接物,從未發生過後院不甯,妻不容妾的事。老侯爺一直敬重自己的妻。
啟焱是她的心頭肉,自小便疼愛非常,這次被打得五日裡下不了床,妻雖未攔着可事後一直冷着自己。幺兒被打成那樣,老侯爺心下難受,可是管教孩子也是應該。他好話賴話說了一筐,妻還是不能理解。
“他去哪裡不好偏要去西大營?西北戰事苟安到現在,那蘇傅山最是個貪生怕死的主兒,城裡頭都是些什麼人去西大營?還不是一幫混吃等死的無賴混混,這逆子還說要去,打他還打錯了不成?我打死他都不多!”
賀母猜不透幺兒心思,聽自家官人那意思,西大營不是正經地方,别不是真如老頭子所說,幺兒不上進到真去打發時間。她立刻又想到了二房,這次若不是賀啟安撺掇什麼實差,啟焱也不會說要去什麼西大營。
“你打,你打!要不是你一味偏袒老大,焱兒能心中不平?你抽了他十鞭子,好狠的心呐,你打啊,使勁打!把我們娘幾個齊齊打死了,好給你那妾室騰地方!”
老侯爺說不過妻子,隻瞪着牛眼用手指着她,忿忿地道,“慈母多敗兒慈母多敗兒!”之後拂袖而去。
賀母擦了一把淚,對啟焱到底放心不下,差人去玉景軒喊了世棠來,又問了一遍啟焱在書房裡說的那些話。
婆媳兩人知道擔心無用,世棠撫慰着婆母又說了一會子話後便不再言語。
天氣清明和暖,院裡枝綠花開,假山逶迤,溪水靈動,整個院落鮮亮得宛如在畫卷中。婆媳倆一同望着院子裡的美景,期盼着人也同這四月裡的風光一般,萬象更新,生機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