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宋體,單倍行距,一整份規範工整的清單,足有四千字。
宋俨的嘴唇涼薄開合:“不想背?難道是我說的要補課?”
“哪裡,我肯定能在采訪前全部記熟。”祝朝意及時打斷他接下來的嘲諷。
宋俨“呵”一聲,“明天就去打印出來。”
電子屏幕上的東西,祝朝意看着看着就會分神,切換窗口去看别的,所以宋俨一般都要求她将知識點打印成小冊,心無旁骛地背。
他拿回電腦,不過五秒,祝朝意收到了完整文檔,“……我現在就去書房打印。”
書房就有打印機,她還能順便逃離宋俨,因為擔心自己嘴上再沒把門,再開口會把他氣死。
但宋俨要和她一起去,瞥她手裡的零食,“誰知道你是去書房,還是再去拿一包海苔。”
祝朝意就知道他還會在意這個,之前她寫作業時喜歡吃東西,還被宋俨痛斥态度不端。
“我這隻是打掩護。”祝朝意反駁,想說服宋俨别跟着自己,但他已經開了門,讓她帶路。
她隻好拎着海苔,領命走在前面。
書房在主卧和次卧之間,打印機就在長兩米的黑胡桃木書桌上。
藍牙連接,一份文檔打印了兩張正反面的A4紙。
祝朝意用回形針把兩張紙夾好,回頭就見宋俨從書架上拿了本工商管理的書。
他餘光瞟來,放輕聲音,“你們家,不是說破産了?”
她點頭道:“是啊,所以才換了套小房子住。”
宋俨把标價上千的英文原版書放回書架,不用再細看,都能感受到書房内厚重木香裡金錢的味道。
祝朝意口中這套小房子,對普通人家而言已經是上等豪宅。
城市中心區,附近又是人來人往、入駐了各種奢牌的大商圈,售價不菲。
宋俨沒直言,隻說:“那阿姨和叔叔也不會短了你的吃喝,怎麼還跑去打工?”
還一打就是四年。
祝朝意遲疑:“……補貼家用?”
可其實家裡公司破産後,除了被控制零花錢、家裡換了套房子住,她并未覺得有太多不同。
祝媽媽還是見天地忙這忙那,祝爸爸還是兢兢業業地管理後勤。
在他們家做了快二十年的王媽媽和李司機也都說要繼續跟着,因為主家寬厚熟識,所以即便降工資也不走。
直到祝朝意快本科畢業,他們才雙雙退休,現在是還沒招到合适的人,所以客房才空了兩間出來。
她知道這理由太牽強,清了一下嗓子,“一般破産,是怎樣的?”
第一次破産,不太懂。
糊塗過了四年才發現,她的境遇,好像和小說裡那些各種窮困潦倒的描寫也不太相同。
宋俨:“不知道,我是無産階級。”
祝朝意微笑,拿起他的清單,“最喜歡并推薦的海鮮,澳洲藍龍。”
無産階級最近都流行澳龍了,社會主義經濟建設也是蒸蒸日上。
宋俨卻沒有理她的吐槽,突然扭頭看向斜後方,“你聽到了嗎?”
“什……”祝朝意想到什麼,抓着他就推到反方向的牆上。
光線驟暗,宋俨踉跄地陷入一大片柔軟,帶有馨香的溫軟身體擠過來,呼吸急切。
“可能是我媽媽,她總是把家庭影音的遙控器落在書房……”
不過兩句話,宋俨就明白過來。
主卧次卧和書房都是連通的,方便他們一家人辦公學習。
所以他現在是。
被祝朝意推進了她的卧室裡。
祝朝意呼出的氣息被他的皮膚輕易反彈,“你等會,外面沒人了,再從我房間出去……”
她上大學後沒有刷題需求,在家待的時間都少,所以從衣帽間溢出的衣服和衣架擋在路中間,就是宋俨現在背靠的那些。
不過冷靜下來,祝朝意又意識到他們沒必要躲。
她肯定是被宋俨傳染了,今晚做什麼事都偷偷摸摸見不得光似的。
不過謹慎些也好,避免新的誤會……
屋裡隻有一盞落地燈亮着,大半光線還被小山般的衣物遮擋,伸手隻能看見模糊輪廓,除視覺以外的五感都被無意間增強。
馥郁的甜味,溫暖的體溫,綿軟的觸覺,刻意舒緩的呼吸。
祝朝意慢慢松開宋俨的手。
指腹上卻似是還殘有他手掌紋路的條理。
她小心翼翼地想要找個空地落腳,還想提醒宋俨把睡衣最上方的扣子扣好。
大概是她剛才不經意蹭開的。
但宋俨蹙眉,還有點咬牙切齒地喝止她,“别、動。”
“怎……”
“也别說話。”他的喉結就在她眼前滑動。
這個距離。
她還能清晰聞到他衣領上沾了點茶香。
祝朝意閉上嘴,自覺地放空大腦。
盡量不去想她背後是門,宋俨身後是層層疊疊的衣服,他們仿佛穿越禁忌文學,玩不太單純的衣櫃躲貓貓。
可她的占地面積實在太逼仄,踮起的腳掌搖搖欲墜,乳酸在小腿肚裡堆積。
她隻撐了三十秒,就别過臉嘟哝,“……好了吧?”
膝蓋已經不自覺地彎曲。
霎時,宋俨的虎口掐着她的胯骨往上提,力道大得讓她吃疼。
“都說了,别動。”
他的手背上冒出難捱的青筋,空間着實是小,不方便擡手,否則他也不會握住祝朝意脖子以下的位置。
但兩隻拇指似有自我意識,觸到祝朝意的衣服時,就不住摩挲了一下。
他的腦海裡也無法控制地浮現,那眼細線似的肚臍上,有顆晶亮的珍珠臍釘。
祝朝意呼氣微重,軟哼了聲。
宋俨手一緊,下意識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拉。
“……”
“……”
祝朝意覺得。
自己好像被雨傘把手硌到了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