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禮物突如其來。

她的手也是。

毛絨絨的巴塞羅熊戴着個西紅柿小帽子，柔軟得像水。

纖軟的絨毛從十指指縫中溢出去，他們倆像同時握住了一顆安靜的心髒。

【在約會過程中和男主牽手2分鐘，計時開始，00:01:01……】

系統提示框閃爍着，祝朝意絞盡腦汁地憋出一句：“我們和好吧，你别躲着我了。”

宋俨的視線固定在自己被抓着的手指上，有點聽不清祝朝意說了什麼。

她的手暖乎乎的，勉強捉着他幾根手指，指腹無意識勾着他的掌心，邊緣齊整的指甲劃出綿軟又密集的酥癢。

冷白的手腕細不伶仃，也不知要戴多大口徑的手铐。

這個念頭一出，宋俨眨了眨眼，覺得該戴上手铐的是他自己。

一副銀镯子，十年公家飯。

隻一晚上的廢料，竟能将他荼毒至此，他真是心太髒了。

他反思，他深感罪過，他不該讓網友背鍋。

宋俨敢做敢當，是他下流。

車廂裡的空氣愈加稀薄，悶得他後頸都浮了層薄汗，祝朝意的那幾根手指捏了捏他，“你還在生氣啊？”

宋俨蹙眉，血液倒流，臉頰發燙，被攥住的指頭漸漸變涼。

他想說我沒有躲着你，現在也沒有在生氣。

但隻說出前兩個字，喉嚨就幹得發疼，“我沒。”

還說沒有。

祝朝意抿唇，手心一股往外抽離的力道，她趕緊兩隻手都握了上去。

還下意識把他的手往自己的方向輕拉，仿佛他連小熊帶手都送給了她。

她緩緩道：“我們是朋友吧，朋友之間最重要的是坦誠。何況我們認識這麼久，我還不清楚你嗎？”

大腦皮層下似有粗大的動脈重重彈跳，宋俨舔了舔下唇，又開始用單音回話：“……嗯。”

她竟然覺察出了他這幾日的不悅。

原來她還是在乎他的。

可能祝朝意隻是和他一樣，不擅長表達。

隻一個“嗯”，祝朝意便當宋俨答應與她和好了。

沒成想這麼簡單，她對宋俨還是太刻闆印象，低估了他的心胸。

不過，她也就鴿了他一次嘛，又不是什麼深仇大恨，宋俨本來也沒必要生這一場氣。

火氣太大的人容易乳腺結節，但他倆還沒熟到祝朝意能友善提醒宋俨這回事的地步。

【00:30:02……】

提示框裡地計時數字飛快變化，但都來來回回幾句話說完了，時間才過去三十秒。

兩分鐘好漫長。

為了拖延，祝朝意又問：“你是在哪裡買的……這個鑰匙扣？”

她對這隻小熊感興趣？

那晚祝朝意沒把顧雁飛的玫瑰熊帶回房間，而是在客廳裡擺着，宋俨還以為她是不喜歡小熊。

本來他都不想送了，畢竟又落後于人、又撞了款、祝朝意又不一定稀罕。

但剛才掏得急，儲物盒裡好幾個小玩意，他手忙腳亂的，竟然就恰好勾出來這個。

“周六，買的……路過了一個文創市集。”他組織着語言，試圖抽出小熊來給她看，但祝朝意死死抓着他的手。

宋俨便隻能幹巴巴道：“其實還有别的，我拿一下……”

祝朝意道：“等會吧。”

她任務才過了一半呢。

這麼喜歡啊。

宋俨有點意外，但又意料之中。

祝朝意以前就喜歡這類玩偶，各種娃娃，有些和她追的星有關系，有些就是她純粹覺得可愛。

她上學的時候包上總挂着小東西，過一段時間就偷偷換一個。

他當時明明嗤之以鼻，覺得祝朝意玩物喪志，現在卻毫不費力就能記起她換過的挂飾都有什麼。

綠色的小恐龍，戴着帽子的小狗，長着手和腳的紙杯蛋糕。

【01:30:59……】

還有三十秒，祝朝意不知還有什麼能聊的，但她一臉風平浪靜，好像忘了自己還強人所難地抓着宋俨，也忘了他們還在車上幹坐着。

攝像大哥的車就在旁側，隔着幾輛，天色漸暗，兩束近光燈投射出來，懸浮的塵埃無處遁形。

“文創市集那邊，規模挺大的，最近還在辦啤酒嘉年華。”短暫沉默後，宋俨低聲道。

祝朝意應聲蟲般接話，“啤酒嘉年華？”

宋俨輕應了聲，“但是你酒精過敏，大概會覺得沒意思。”

五顔六色的啤酒攤綴連，圍出不算寬敞的通道，人潮中許多情侶牽着手，掌心相扣，十指交叉。

比他們現在這個不倫不類的……牽手，要正式許多。

以微秒為計地，宋俨僵硬冰涼的指頭往祝朝意的手背上挨去。

她應該沒有發現。

他希望她沒有。

他感覺自己的呼吸震耳欲聾。

肌膚相觸的那一刹那，宋俨又眨了一下眼睛，四周的車廂似乎都朝他擠壓而來，消耗盡所剩無幾的氧氣。

他的身上像爬滿了小螞蟻。

鑽進去，再鑽出來。

聲勢浩大地将他的身體踩作一掊焦土。

祝朝意……好燙。

上次他在電梯裡不慎碰到她，她的體溫就比他的要高，後來他知道是她發燒了。

那現在呢，她難道又發燒了嗎？

可是第一次做陶土時，她的指尖也更熱一些。

【02:00:00】

【恭喜宿主和男主牽手滿2分鐘，現結算獎勵，獎金載入中……】

任務完成，但祝朝意沒急着松手。

她現在松了也沒用，宋俨涼飕飕的手掌虛攏着，像一方冰蠶絲被罩下來。

“你怎麼知道我酒精過敏？”她問。

宋俨的雙眸一直垂着，“……收體檢表的時候，不小心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