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朝意當然和宋俨冷戰過,而且還與他媽媽的那隻表有關。
高二上學期期末前,她媽又想讓宋俨管她學習,但她那會兒沉迷漫畫,一下子充了兩年會員,除此之外都沒有花錢的欲望。
所以宋俨之前那招沒用了。
不過她有天自習課上用手機偷偷看更新,山一般高的課本堆疊,她躲在背後,老班無論怎麼經過,都隻能看到她在對着習題發呆。
下了課,宋俨卻突然問她在看什麼。
她震驚他眼睛那麼好使,挑眉,“關你什麼事?”
宋俨把寫好的兩套模考卷收起來,拿出本競賽題,“《第18室檔案》?”
她蹙眉,“你偷學算命去了?”
這怎麼猜出來的!
宋俨沒告訴她,她書包拉鍊開着,露出了漫畫單行本的書脊,标題是大剌剌的加粗藝術字。
還有個圓碌碌的東西,他很眼熟。
昨天晚自習前,他去電教室查了半個小時《第18室檔案》,了解到這是個機械表拯救世界的英雄主義故事。
正巧,他手上有隻和主角表很像的。
于是快下課了,宋俨拉一下外套袖子,要上課了,他也拉一下。
接連三節課如此,重複性的動作讓祝朝意投去了視線。
銀色金屬表帶圈在骨骼朗硬的手腕上,對高中生而言過于老氣了,顯出一種做作的成熟。
所以《第18室檔案》的主角一開始還被欺負了,校霸三人組看不慣他那隻機械表,說他是偷的,然後把他打了一頓。
但三兩下就被主角表反殺。
祝朝意看着眼饞,但剛想開口,宋俨就把手腕收起來了,用另一隻手壓着,開始刷題。
他刷題時一般不會被外物吸引,她在旁邊趴了好一會兒,想的都是自己買過周邊和宋俨手上的一比起來,實在是劣質。
祝朝意越想越心癢。
她一定要得到那塊表!
因此下課鈴一響,她就和他商量能不能戴幾天:“哎,不是想讓我學嗎?”
宋俨拿眼角觑她。
祝朝意點點自己的手腕,“給我玩幾天。”
他推脫了好幾回,她苦口婆心地講價,最終宋俨不情不願地,“行吧。”
一回生二回熟,宋俨撕了張草稿紙寫學習清單,祝朝意歪歪扭扭地簽字畫押。
還是算積分,但這回換的是手表的佩戴時長,從期末考後開始。
祝朝意埋頭苦學,理科卷子除了最後一道選擇題和填空題,宋俨都不讓她蒙了。
她就咬着筆頭,聽他把知識點掰碎了地一道道講,動量守恒定律怎麼記,細胞與外界環境物質交換的重點是哪些,等高線大題怎麼判斷建築選址。
“我以為你選的物化生呢。”祝朝意把山地對交通的影響一點點擠出自己的大腦,聽到宋俨道:
“我是選的物化生。”
哦,可不嘛,太合理了。
祝朝意沒有絲毫意外。
雖然宋俨講高二地理時娓娓道來,她任何不懂的經他點撥過,都有醍醐灌頂的感覺。
但她才記起小課的時候,他倆根本不在一間教室。
祝朝意感覺自己再和宋俨待下去,都會喪失對普通高中生的正常認知。
就這麼熬到了期末考,成績出來後還得上兩周的課,而他們說好了,這兩周祝朝意可以一直戴着宋俨的表,放寒假前還給他。
結果因為那什麼的墨水定律,寒假前最後一天,祝朝意不小心把表弄丢了。
宋俨先察覺出她的異樣,因為她越臨近放學,咬筆頭越厲害。
他怕她把牙崩掉,開玩笑說:“丢東西了?”
祝朝意不吭聲,宋俨的心沉下去,聲音也壓低了,沙沙的啞:“丢哪了?”
祝朝意瞞不過他,眼睛盯着又提了100分的總成績單,哼哼道:“今早還戴着的,中午吃完飯回來找不到了。”
他們學校是比對着大學校園的規格建的,占地遼闊,東南西邊共有三個食堂。
宋俨一般去的是東苑的平價食堂,碳水量足管飽,葷素搭配營養。
而祝朝意隻在西苑吃,西苑餐食是四星級餐廳的水準,校領導要是宴請市級省級的專家,也一般在西苑擺桌。
那是宋俨第一次去西苑,也是第一次進西餐廳。
每個卡座都是沙發配軟枕,琉璃瓶裡插着嬌嫩的康乃馨,潔白無暇的餐巾紙折成天鵝的形狀。
他沖進去挨排檢查,臉色差得像是來尋仇,祝朝意慢他幾步,在門口就聽到一道粗犷的男聲在喊:
“你哪個班的?!都放學了往哪兒闖啊?!VIP卡拿出來我看看!”
餐廳經理見宋俨面生,一件校服外套洗得快起了球,腳上的球鞋也是五六年前的舊款,看着就與周遭格格不入。
他擡手就想去推宋俨,半道被一張卡飛拍在手背上,棕色的手背霎時紅了一塊,他卻心疼地喊起來:
“诶,祝同學,诶,這會員卡别不小心弄髒了……”
西苑是會員制,一般辦了卡的學生經理都眼熟,但他對祝朝意格外客氣。
因為别人家給學校捐錢都是蓋樓、建實驗室、升級更新大禮堂。但祝朝意她爸媽特地跟校董會說,這筆錢都是給食堂的,就為了家裡孩子能吃好。
有祝朝意在,宋俨暢通無阻地調了監控,從西苑進學生開始逐幀查看。
但祝朝意左腳踏進來那刻起,她的手腕就是空的。
“早上最後一節體育課,你選的什麼?”宋俨的太陽穴止不住地跳,血液急促流動,他的臉色卻愈發地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