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離别時刻
意識到自己情緒外露。程之遙迅速恢複了溫和鎮定，舒緩神色，溫聲對他講：
“人活着呢，不能光有柴米油鹽小橋流水人家，也得有點夢想和遠方。你去了那裡呢，就可以盡情實現你的音樂夢想了……”
李衍倏地擡頭，着急地隔着桌子握住她的手：“我不要學音樂了！我的夢想根本不是音樂！”
“那你的夢想是什麼？”
“我想和學姐永遠在一起！”
程之遙就漫不經心地笑：“那根本不算是夢想……”
“那是夢想啊，”李衍緊緊拉住她的手，近乎哀求，“是學姐讓我喜歡上作曲的，我隻想為學姐作曲，如果不能留在學姐身邊，這一切有什麼意義呢……”
程之遙垂目凝視了他片刻，問：“和我在一起的這段時間你快樂嗎？”
“我好快樂！”
“這就夠了。我也很快樂。我們在這段關系中，都獲得了快樂。那不就夠了嗎？這就是人生的意義所在。享受當下的快樂，然後出發去尋找更多的快樂……”
“可是我隻在學姐身邊能感到快樂！我知道去哪裡都不會比在學姐身邊更快樂了！”李衍急切想要剖白自己心意，幹脆起身坐到她身邊，“這世上哪裡都不會喜歡我，接納我，隻有學姐，隻有學姐跟我說，讓我做自己……”
“怎麼會呢？”程之遙說，“明明很多人喜歡你，也有很多人接納你啊，就像你爸，之前不同意你學音樂，現在也同意了啊。”
“是真的，”李衍握着她的手，眼中淚光瑩瑩，“沒人喜歡我的……我爸也不是真的同意我學音樂，隻是因為他覺得控制不了我，所以才……”
他吸吸鼻子，忍住眼淚，緊緊抓着她的手，近乎懇求：“我不知道該依靠誰信任誰了，隻有學姐，這世上隻有在學姐身邊的時候才會感到溫暖和快樂……我不想走了，我想永遠待在學姐身邊……”
程之遙注視着他的神色。半晌，暗暗歎了口氣。
她摸着他的頭，斟酌着語句。
“是這樣，李衍。”她說，“人的一生中會看到許許多多的東西，但隻有那麼一件事是值得付出一生去追求的。你要想清楚那件事是什麼，而不是為了眼前的歡愉，放棄了走向更遠的地方。你要為你的未來做打算，做出正确的選擇。我不希望你以後會後悔。”
李衍望着她的眼睛，哀傷而執拗地說：“你們總說要做正确的選擇。但我來到了華海大學，我遇到了你。這就是我這一輩子做過的最正确的選擇。”
“可能隻是你現在認為的最正确的選擇。”程之遙聳聳肩，“把身心完全寄托在一個人身上是很危險的，因為人是在不斷變化的。但如果你能寄托在一件事上，例如你的音樂，你就能獲得持久穩定的快樂。因為音樂是不會離開你的。”
“所以你是說總有一天你會離開我嗎？”他傷心地問。
“不。我隻是在說一種可能性。這世界上能造成分别的不可抗力實在太多了。比如生、老、病、死。極端點說，如果我哪一天不在這世上……”
“别這麼說！”
“嗯……好吧。就比如說，我因為一件事，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我們再也見不到了。那麼你打算怎麼辦呢？”
他李衍過地垂下眼睛。“我沒有想過這種情形。我想象不出沒有你會是什麼樣子。我想我一定會追上去的。”
“可是這世上并不能事事如意。如果你無法追到呢？你總要做點其它的事，讓自己快樂、充實、積極向上。”
李衍想了一會兒。
“我想象不出來。”他說，“是你讓我變得快樂、充實、積極向上。沒有你，生活還有什麼意義呢？”
程之遙笑了，溫柔地撫摸着他柔軟的發絲。“我理解你說的這種感覺。因為一個人陪你走過一段特殊的日子，你就感覺這個人是你的人生信仰了。但是随着時間的推移，你知道得越來越多，見到的人和事也越來越多，你回過頭會發現，以前你迷戀的人可能并不像你想象中的那麼美好，甚至會有很多缺點。你會感到厭倦，你會後悔花費了那麼長時間隻圍着這一個人轉。這是很多人成長中都會經曆的，這很正常。”
“不，我不會。”李衍緊緊抓住她的手，放到自己臉上，“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不會這樣……”
程之遙摩挲着他的臉頰。“如果我再自私一點的話，我應該助長你這種迷戀，最好讓你永遠都離不開我。但我不能把你變成那種樣子。你很美好，真的，有很多人喜歡你，你應該對自己有信心。沒有誰離不開誰，這才是一種健康的關系。”
李衍傷心地看着她。
“那麼你呢，”他問，“你迷戀我嗎？你……你愛我嗎？”
程之遙頓了一頓。“我喜歡你。和你在一起我舒适且自在。”
李衍失落地垂下眼睛。“我明白的。我不敢奢求你愛我。我隻想留在你身邊，能有多少時間就有多少時間。如果哪天你不喜歡我了，或者喜歡上别人了，想讓我走，我再走，可以嗎？讓我留在你身邊，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你不要這麼低姿态。這樣很容易受傷害。
程之遙定定地注視着他。末了，她輕歎一口氣，換上輕松的笑容：“你看看，我們本來隻是談論你畢業後的去向，結果越談越嚴肅。為什麼不想點開心的呢？比如，去了D國，等你學成出師，回國的時候，我就給你辦一個盛大的歡迎會，好好給你接風洗塵。”
她又笑：“不過說不定到時你就不想回來了。聽說那裡藝術氣息很濃厚，到了那邊，你應該會如魚得水，遇見更合拍的人，然後成家立業，就在那裡生活下去也說不定……”
“不會的！我不會在那邊成家立業的！”李衍很急切地打斷了她的話。
“學姐，”他握住她的手，很堅定認真地望着她說， “即使我們分開，我也不會跟别人在一起。我一直一直等着你的。”
程之遙“呵”地笑了一聲，端起咖啡。
“我可沒要求你等着我，”她望着窗外的街景，聲音微帶愉悅，卻笑得滿不在乎，“不過，這全憑你喜好吧。”
李衍咬了咬唇，又試探着問：“那，那你會等我嗎……”
程之遙把咖啡杯“铛”地一聲猛頓在桌子上：“你想都不要想，我不會給你任何承諾的！”
李衍被吼得縮着肩膀，像個鹌鹑一樣不敢吱聲了。
程之遙吼完了尤不解氣。這人怎麼敢的。他自己跑出國還敢讓她等着，真是豈有此理！
她重新端起咖啡杯，邊喝咖啡邊狠狠瞪他。
等學姐消了氣，李衍就又托着腮，看着她滿臉幸福了。
雖然學姐總是一副很豁達地任他來去自由的樣子，但總覺得，學姐對他的離開，也并不是像表面上那麼滿不在乎……
那種情緒的外露，轉瞬即逝，卻又能窺見片刻學姐内心的真實想法……
那學姐為什麼要假裝不在乎呢？
明明隻要她開口說一句，他就一定會留下的……
他真的很不确定學姐對他的感覺。
李衍其實并不想走。但是他不能主動留下。因為太主動留下，學姐隻會繼續滿不在乎。
他想讓學姐親口說想讓他留下！他想讓學姐控制不住地舍不得他，而不是這種淡淡的、君子之交一樣的感情！
可是，怎麼讓學姐主動留下他呢……
李衍為此做出了一些努力。
程之遙晚上睡前靠在床頭看書。李衍把自己洗得香香的，穿得半遮半掩的，露着肩膀，咬緊唇瓣，紅着臉，在被子裡慢慢靠向她。
“學姐，學姐……”他輕聲呢喃着，羽毛似地輕蹭在她耳際，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肚肚上放。學姐喜歡rua他肚肚，他也一直有在積極地鍛煉哦！
沒想到卻被推開了。
“這麼晚了，早點睡吧。”程之遙清心寡欲地說着，放下書，關上床頭燈，背對着他，很快睡着了。
黑暗裡李衍看着學姐的背影，咬着手指淚光瑩瑩。
——學姐不僅變得光明、高尚、理智、正直，還很禁欲！
那段時間他費盡心思勾引學姐，企圖喚起學姐一絲對他的留戀和不舍，但學姐始終是如遁入空門一般四大皆空，不為所動。
很快就到了預定的出國日期。
一大早，幾輛黑色的轎車就停在了樓下。這些車一水兒的通體漆黑，雖然低調，卻仍看得出價值不菲。幾個西裝筆挺的人從車上下來，畢恭畢敬幫李衍拿行李開車門，據說是派來送他去機場的保镖。
在車子旁，程之遙和李衍兩人抱在一起晃來晃去。
雖說是擁抱，但基本上是李衍抱着她。程之遙雙手插兜筆直站在原地任由他抱着晃悠。
“學姐有沒有想讓我留下來一點？”
“沒有。”
“嗚……如果你想讓我留下來一定要說出來噢……”
“沒有想讓你留下來，你快走。”
李衍委屈地從她肩窩擡起臉，想要親親，被程之遙一把抱住化作了一個戰友情式的擁抱，抱緊使勁拍了拍背，然後麻溜把人塞進車後座，關上車門。
李衍被塞進車子裡，又像隻小狗一樣從車窗探出上半身，依依不舍拉住她的手，最後又黏在了她身上：“學姐，學姐……”
“好了好了，快去吧。”程之遙輕輕拍着他的背安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