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姐，我，我洗完了……”
聲音從浴室門口傳來，怯怯的。
程之遙目光仍舊牢牢鎖定在書頁上，無比專注的樣子。
“嗯。”她倚靠在書櫃上，翻了一頁書，姿态潇灑，語氣淡定。
“坐吧。”她說。
浴室旁的人影晃了晃，卻沒有動。
程之遙依舊專注看着書，目不斜視，看起來是被書迷住了。
好一會兒，怯怯的聲音重新響起：
“學姐，我，我該坐在哪裡呀……”
程之遙這才想起來，自己這裡好像沒什麼坐的地方。
因為是獨居，地方小，她也不經常在屋子裡待，不睡覺的時候大部分時間在工作室，因此連個多餘的凳子都沒有，全用床代替凳子了。
她尴尬地摸着脖子擡頭望向他：“坐的話你就先……”
然後她的話就斷在嘴裡了。
浴室門前站着的少年，帶着濕漉漉的水汽，烏發淩亂濕潤垂在額際，黑亮的眸子看着她，雙目含羞，眼波盈盈。
許是浴室熱水的蒸騰，抑或是由于害羞，他白皙的雙頰帶着紅潮，紅潤而柔嫩；而那雙唇也比平時更加地紅豔，軟軟地，帶着露珠的鮮花似的。
清水出芙蓉。竟像水蜜桃般甜蜜可人。
而他的穿着……
是的，他穿的都是她親手找的衣服。但是本來很正常的衣服，為什麼穿到他身上，竟如此的……如此的……
那件白襯衣可真大啊。這是程之遙的第一個想法。
李衍個子挺高的。但即使穿在他身上，這件襯衣也是十分寬松；質地又輕薄，膚色送布料中都能透出來，被燈光一照，裡面身體的輪廓立馬清晰可見。偏偏最上面一處扣子又沒系，白皙的鎖骨和大片肌膚便暴露出來，趁着雪白的長頸，半遮半露，引人遐思。
再往下，短褲到底挺合身，也不透；但就是因為太合身了，穿在他身上很短，再被寬大的衣擺一遮，看起來跟下半身沒穿一樣。
而短褲下面的雙腿，又長又白又直，如玉般光潔，竟沒有一根腿毛；潔白的雙足赤裸踩在地上，不安地緊繃着，足尖都是粉色的……
程之遙目瞪口呆望着他。
怎麼能有人……把這麼簡陋的衣服……穿得這麼情趣……
在她火辣的目光下，李衍拘謹地拽了拽衣服下擺。
他難堪地攏了攏衣領，紅着臉看了她一眼，低下頭。
哦，這真是……
程之遙眼睛越看越直。
手一松，手裡的書“啪嗒”一聲掉到地上。
她回過神。
然後迅速蹲下把書撿起來，同時心生懊惱。
真是，怎能如此沒有定力！
一懊惱，就有點生氣了。那當然不能生自己的氣，于是就開始生打破自己定力的人的氣。
她低頭摸着手裡的書籍，生氣責怪李衍：“你怎麼不穿鞋呢！”
“鞋子，鞋子濕了……”李衍小聲解釋。
程之遙繼續生氣：“衣領也不扣扣好！”
“衣服扣子掉了……”李衍怯生生道。
程之遙生氣瞪了他一眼
李衍不敢說話了。他咬住唇，紅着臉别到一邊，繼續攏攏衣服。
程之遙生氣地回身從衣櫃裡拿出一雙穿不着的大碼洞洞拖鞋隔空扔給他。
李衍拿起拖鞋，又啪嗒啪嗒跑回浴室，沖幹淨腳，這才穿上鞋子。
很愛幹淨的樣子。
在李衍換鞋的過程中，程之遙終于調整好了心态。
她虎着臉，倒了杯熱水，拿下巴指指床鋪：“坐。”
李衍害羞地走過去，來到床前，卻猶豫了。
這樣直接地坐在學姐床上，不太好吧……
學姐的床好幹淨，給學姐坐髒了怎麼辦……
可是，可是也沒有别的能坐的地方了呀……
“坐！”程之遙提高音量。
李衍趕緊坐下。
程之遙大聲清着嗓子，望着天花闆，皺着眉頭走過去，把熱水遞給他。
李衍感激地接過，小小飲了口。
程之遙又書桌抽屜裡拿出一個吹風機，扔給他：“頭發吹幹。插座在床頭。我去看看你衣服洗好沒。”
說完就鎮定而迅速地走去了天台。
天台上的風涼涼的，消減了幾分心頭的燥熱。
程之遙對着夜空搓了搓臉。
太危險了。得趕緊把這人弄走。
她拿起手機，正要再去給人找住處，就發現同學群裡有男生表示在同城有房間可以提供。
好了，這下住宿問題解決了。等那人吹幹頭發，就可以打發他走了。
程之遙心裡輕松多了。終于不用再煎熬了。
她打開洗衣機，拿出甩幹的衣服，走進了門。
夏天的衣服輕薄。雖然甩幹後依然有些潮，但穿上倒還可以。總之不能讓他穿現在那一身走在大街上吧！
程之遙把衣服扔在床上：“吹幹頭發把你原來的衣服換上……你怎麼不吹頭發？”
李衍擡起頭，怯怯看着她：“學姐，我，我打不開吹風機……”
程之遙想起這台吹風機有些老舊，線路接觸不良，因此操作起來需要一定的技巧。
但讓她煩惱的是，眼前人那楚楚動人的神态，又一次挑動着她的底線和定力。
于是程之遙又瞪了李衍一眼，仿佛在說“都是你的錯！”
李衍委屈地低下頭。
程之遙虎着臉走過去。
她奪過吹風機，熟練地按住吹風機的兩個按鍵，啟動機器。
然後闆着臉，開始給面前人吹頭發。
她一邊吹頭發，一邊給人呼噜毛。
為了表示問心無愧，手法粗暴狂亂，毫無憐惜之意，直把李衍給呼噜得暈頭轉向七葷八素的。
李衍的頭發是很濃密柔軟的，發質很好很光滑。程之遙呼噜着呼噜着，竟然找到了幾分rua貓的手感，頓時有些輕松愉悅，甚至有些享受了。
站得有些累了。那又不好跟人并排坐在床上。她左右看看，把床頭放雜物的高腳凳拉過來，把雜物扔到書桌上，拉着高腳凳坐下，繼續rua……額繼續吹頭發。
高腳凳比床高些，因此程之遙也比李衍高些，正好方便呼噜毛。吹着吹着，鼻尖又傳來熟悉的清雅香氣，淺淡而柔和。程之遙心思不由得又有些散亂。她心想，洗了澡怎麼還這麼香……到底是什麼香……體香？
她又偷偷吸了幾口氣。手裡摸着濃密柔軟的黑發，她心想，又香又好摸，還很乖的樣子，怕不是小貓變的。
小貓？
她忽然發現，把眼前人當成貓後，似乎内心平靜了許多，不再有那麼多暧昧旖思了。
香噴噴的小貓啊……
這樣想着，手下不由得也溫柔了點。
之前隻敢看着人頭頂目不斜視。現在她覺得自己已經心如止水問心無愧了。于是放心地往下低頭一看——
哎呦我滴個乖乖！腿又長又白又直，搭在床沿，簡直是在邀請人去摸！
程之遙趕緊擡頭看向天花闆，一隻手摸過他原來的衣服扔在他腿上，生氣道：“你看看你穿的像什麼樣子！”
李衍不明所以，把衣服蓋在腿上，委屈地擡眼看她。
頭發吹得差不多了。程之遙把吹風機一扔，冷臉道：“行了。頭發幹了就換上你原來的衣服，我帶你去朋友家借住一晚。”
李衍攥着手裡的衣服，失落地點點頭。
忽地想起什麼，擡頭望向她，眼睛亮晶晶：“學姐，生日快樂！”
程之遙抱着雙臂望着一旁的牆壁，神态高冷，就是不看他。
李衍失落地垂下眼睫，同時心底泛起愧意。他知道，自己一意孤行非得過來，哪裡是給學姐過生日，分明是添麻煩！
但是事已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