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閃亮異常。現在是早上八點，第一堂課的上課鈴聲響起，校園的道路上已經稀稀疏疏沒有幾個人在走動。

校園西北角的咖啡吧，李衍把最後一個杯子洗好，放在杯架上，輕輕呼出一口氣。

終于整理好了。

此時咖啡吧一個顧客都沒有，與早晨那陣讓人腳不沾地的繁忙對比鮮明。這個時間段學生大部分都去上課了，因此是咖啡吧最清閑的一段時間。咖啡吧員工總是趁此時喘口氣，歇一歇，悠閑地整理一下貨架跟台面。

但李衍總是盡可能快地做完這一切。他在十分鐘的時間裡，已經手腳麻利地打掃完衛生，收拾好杯碟，将台面擦得亮閃閃，光可鑒人。

他其實本不必繼續在咖啡吧打工。做助教跟家教得到的工資已經能覆蓋生活開銷，甚至還能餘出一部分，讓他攢起來做明年的學費。

但他還是舍不得辭去在咖啡吧的工作。因為——

他擡頭往路口望去。

陽光很安靜，路口的灌木叢開始發出嶄新的枝芽，在太陽下亮閃閃地。偶爾有晨跑的人從那裡經過，然後又複歸于平靜。

他回頭看了眼鐘表。

八點零五分。

初春太陽升起得晚，現在距離日出的時間僅僅過去了一個小時。

再過大約十分鐘，就會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那個路口，帶着剛剛晨跑完的熱氣，步履如風，身形挺拔，像一株白楊。

她不會回頭，也不會朝他這裡看一眼。就像太陽從東邊走到西邊，隻是簡單地路過，不做停留。

但她經過的時候，他的整個心情都跟着明亮起來，就像太陽直射在了他身上，暖洋洋地。

然後她會像一陣風掠過這個路口，消失不見。太陽落山了，他的心也重新陷入陰影裡。

但這短短一瞬已經足夠他開心一整天。

日複一日，李衍懷着這份隐秘的心思，悄悄地等在角落裡，等着陽光降臨的一瞬間。

因為，這是他唯一能見到她的機會……

在經曆寒假前的那件事後，李衍就再也沒主動去找過學姐。

這當然不是因為李衍對學姐有什麼意見。而是……

——我一直當你是朋友。我們也将會是永遠的朋友。

那句話在耳邊再次響起。李衍心痛了一瞬，又很快調整好，不去想這個。

他已經不再是過去那個幼稚的、情緒化的孩子了。他已經是個懂事的、情緒穩定的大人了。

他明白學姐的意思。自己太多地介入了學姐的生活，這樣隻會影響到學姐。

他不會再做讓學姐為難的事。

刻意保持着距離，就是怕打擾到學姐。

就連過年時，他也隻敢借着這個特殊的日子，悄悄給學姐送句祝福，跟學姐多說句話。

他不會再有什麼别的妄想了。也不會故意找借口，纏着學姐。

能夠偶爾遇到學姐，就已經很開心了……

就像……

李衍想起那天打羽毛球時與學姐偶遇的場景。那天的陽光是那麼地好，他清晰地看見，學姐望着自己，眼裡翻湧着的驚豔，透露出和過去完全不同的情緒。

李衍臉紅了。就好像學姐那天的目光再次落在自己身上。

在整個寒假，他沒有一刻放松。他努力打工、賺錢、健身、鍛煉……

這樣的日子難免枯燥和疲累。而每當堅持不下去，他就會想一想心裡的那個挺拔的身影，然後就突然有了繼續的動力。

在日複一日充實而忙碌的生活中，他感覺到一種來自内在的、更加充實、更加富有力量的變化。

什麼變化？他也說不清。隻是開學時，幾乎每一個見到他的人，都用驚訝的目光看着他。

李衍依然孤獨地穿行在人群裡。隻不過，這次，他不再那麼迷茫、慌亂、無序、失措。

他變得更加從容，内核也更加穩定了。

他相信，再出現在學姐面前的時候，他也能像學姐身邊的人那樣，變成一個成熟而穩重的人……

但是！

當見到學姐，沐浴在學姐的目光裡，李衍還是在那一瞬，方寸大亂，失去了自己的步調。

他隻能落荒而逃。

李衍捂着自己跳動的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