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北郊,一架馬車駛過掀起塵土蔽目,散盡時地上徒留兩個左右‘掙紮’的麻袋。
一隻麻袋被暴力破開,程續迎面吃了滿口塵泥。顧不得自己立即爬到另一隻麻袋前解開了繩子。
“哥,你怎麼樣?”
狼狽的程繼大口的呼吸着,癱軟的靠在程續身上警惕的四處打量着。
“我們真的出來了?”
程續點頭瞧了瞧夜幕中的下弦月:“日沉已過,應當是酉時過半了,我們出來了。”
“出來就好,出來就好。”程繼喃喃道。
兩人艱難的互相攙扶起來,回頭看了看北城門。
可憐的月色下,程續木木的看着上京城。
程繼見狀隻輕拍了他的肩膀,無奈道:“這裡不會再有我們的容身處了,走吧。”
“上京沒了你們的容身處,整個六朝四庭也不會再有你們苟活之地。”
一道聲音如利刃般襲來,兩人心下大驚慌忙轉身去看。
一行六七人着裝統一,皆是陌生面孔。如幾尊殺神一般堵住了他們的往生路。
程續的手不住的抖,喉間吞吐聲在一時寂靜的夜色裡尤其突兀。
“哥,我們……”
程繼眸間泛紅,不露痕迹的邁出了半步。恰如驚弓之鳥又像兇狠的惡狼一般将程續護在身後。
對面的幾人帶了逗鳥似的戲谑,任由他做垂死掙紮。
程繼一陣冷笑:“她李相宜就沒想給我們活路!到底不愧是她李大人!”
幾道身影閃過,程家兩兄弟驟然倒地沒了生息。
提燈閣
秋風卷着枯死的枝葉,直吹上了二樓浮台。
池硯彎腰将枯葉拾起拿在掌心瞧着,淡淡道:“萬物蕭條沒了顔色,過往種種已為陳迹。浩浩陰陽移,年命如朝露。”
枯葉被放到了李相宜眼前,“萬歲相更疊,賢聖莫能度,況于你我,況于浮萍。”
李相宜拿起枯葉:“我倒不是為着人命起了悲秋傷春之感,不過也難免可惜。”
爐上溫火壺上袅袅,沁心茶香飄散溢滿了整個閣樓。
李相宜擡頭看着池硯,眸光點點,略思略索終究難以啟齒。
池硯輕笑一聲看透了她的心思,落座于她對面,“你以為,我這條命還能挽留嗎?”
李相宜不語,任由茶壺作響。
“我以為,經風曆雨這些年你也該心有磐石之堅了。”
“人非草木。”
池硯輕歎:“是,但這話不該出自你口,于你我來說行于世間,即便不求草木之心,總也不該輕易為外界所撥動心弦。”
“我這條命,是布局之初便已經上了生死簿的,必須由你劃去。”
李相宜垂眸去滅了爐火:“我自是知道,不過是不想做無謂的犧牲罷了,毫無意義。”
池硯倒了茶給李相宜,自己品過後輕啧一聲:“這心緒還真是害人,甚至不及往日之□□了。”
李相宜舉杯輕抿,“那便不要喝了。”
“清規,無所謂的犧牲在這裡是不存在的,若此處硬是要留,那處便隻能加倍損失,況且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池硯并不打算扔掉這壺茶,反倒品的津津有味:“三分香便夠了。”
李相宜諷笑一聲:“你如此無所謂的态度,倒顯得我忸怩不安縮手縮腳了。”
“事在人為,我有的是法子。”
“我知道。”池硯放下茶杯:“可我們是要做給所有人看的,唯此一路而已。豈有半程下船的道理?”
“當日在牢裡你教訓起裴顔頭頭是道,怎麼如今自己也糊塗了。”
李相宜撂下茶盞:“難以下咽,走了。”
瞧她負氣而去,池硯追出去喊住了一腳踩上樓梯的李相宜:“清規,人要面對的從來隻有自己,始終是要和自己相處。”
李相宜回頭看他:“這就是,你慣來的借口。我遂了你的意就是。”
再回頭,隻見樓下風盡息與溫楚協不知何時出現矗立在半階之上,似是被她驚到。
風盡息隻見李相宜眉梢染了愠色,與自己對上視線之時略瞧出了些寒意。
風盡息一愣,看了看上面的池硯看了看李相宜,想是這二人關系匪淺竟能讓李相宜浮怒于面。
“今日得以與清規先生相遇于此,善巧也。”溫楚協含笑踏上台階:“這就要走了嗎?”
李相宜收斂了情緒,扯出一抹笑來:“在此盤桓已久,還要去小師叔那裡,下次再尋機會與溫老闆一聚。”
“竊禦長老入宮去了。”風盡息忽然開口。
李相宜腳步一頓,恰此時兩人站于一階之上,側目去看他。
風盡息輕笑一聲:“我方才從宮裡出來,正巧碰到竊禦長老入宮。清規這是要去宮門口站樁嗎?”
上方,溫楚協與池硯交換過眼神。
而池硯和李相宜兩人都不想将眼裡的情緒露出來給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