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宜抹了把臉上挂着的雨水,撩起官袍跪于一灘殷紅的鮮血上靜候着審判。
皇帝降階而下,于百官之前靜默片刻後轉身離去。
太師明了上前唱令:“禦史中丞李相宜,即日起貶為鴻胪禮賓院副使,着雲上府實施遷職。”
皇帝離朝百官散去,李相宜跪于殿前雨中,眼瞧着衆人三三兩兩撐傘而去。
身前,太師正宣讀處置自己的聖旨,身下,那所謂親生父親的血沾滿了這身官袍。
秋雨來的急沒有絲毫消退的迹象,這雨便如這場無妄之災般讓她意料之中卻也措手不及,千算萬算怎會想到變數在這位剛入京的素卿公子身上。
太師将聖旨交予李相宜手中,“陛下未下此罰,李大人何必如此,秋雨寒涼,回吧。”
李相宜伸手接過,“勞太師費心了,您老避避吧。”
太師明了她這看似沒來由的固執,也不再多言繞過他離宮而去。
李相宜展開錦軸,仔細的反複看了,不曾錯漏隻字,聖語如山輕飄飄幾句便可将自己幾年來的努力一言棄之,這便是皇權,天家的威力。
落珠順玉瓦而下,雨下了兩個時辰也不休止,李相宜便也在金銮磚上跪了兩個時辰不曾挪動過位置。
她心裡清楚地很,這欺君之罪若無師兄從中斡旋、若無單懷屹立背後,莫說保住仕途之路了,便是連着性命也要随着這場雨丢了。
罪犯欺君卻能安然無恙,無論是朝中同僚還是君王抑或是背後掌權的太後,他們心中難免有憤,難免不平。
若她此舉可以讓太後和君王氣消半許,她這雙膝蓋就是跪爛了也是值得。
“哎呦,李大人啊。”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自她身後響起,太後内侍官曹識撐着傘跑來,忙給李相宜遮去落雨。
“您怎麼在這跪着呢,老奴該死竟然現在才知道,真是該死,若您淋出個好歹可怎麼給陛下和丞相交代呢?”
說罷,曹識伸手就要去攙扶李相宜起身。
李相宜心中冷笑,不露痕迹的避開他。
這宮中之事太後如何不知還多此一舉,她這麼個大活人跪在這裡,這麼多宮人瞧不見?視她心盲眼瞎嗎何必裝這一遭。
“勞曹總管代罪臣向太後謝罪,望太後保重鳳體。”
曹識撐傘被她拒下,已然濕了整身還要這傘做什麼,不過既是太後的貼身内侍,他既然來了那必是主子的意思,總不會讓她死在這宮中。
雨勢漸弱,邁出宮門早有雲衛軍在門前候着,除此之外不見他人,便連她府裡的馬車也不見了蹤影。
“陛下有令,李大人腿腳不方便,由末将等親自送您回府。”
李相宜掃過一眼,二十四位軍士。她輕笑一聲,果然,宮裡沒打算這麼輕易饒過她。
北宮門至她府邸一步步走過去少說也要一個時辰,遣去馬車再由雲衛軍押送聲勢浩大,可不就是遊街示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