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一個女孩本人很好,但她的家庭比較……嗯,各種意義上的糟糕吧。那句話怎麼說的來着?酗酒的爸,生病的媽,嗑藥的弟弟,破碎的她?當她知道我的真實家境之後,還沒等我說些什麼,就主動切斷聯系了。我也理解,畢竟喬斯達這樣的頭銜背後的壓力确實太大了。另一個各方面都不錯,家境也不錯,但她是獨女,對我的弟弟妹妹們并不熱情,一心希望我脫離大家族,隻和她待在一起。這個我無法接受,所以也就算了。”
這是艾莉娜之後全新的兩個故事,完全沒有我以為的跌宕起伏,有的隻有被現實剝削得血淋淋的愛情悲劇。不,連愛情都算不上。
“愛情本身很美好,可與愛情相關的其他的一切都是殘酷的。”喬納森說,“家庭是避無可避的東西,隻要談到這個,總是不歡而散。”
就像他自己說的,喬斯達這個頭銜背後的東西太沉重了,連喬納森自己都背得艱難,何況其他人?
“我好像有點懂了。”我把冰沙咽下去,呼出的氣都是又甜又冷的,“之前二哥跟我說,我、仗助和喬魯諾都正處在愛情比天大的年紀,所以我們會因為一丁點事鬧很久的别扭、鑽很久的牛角尖。可他不會,因為有其他更重要的東西要考慮。對于成年人來說,确實要想的東西太多了。”
喬納森把我滑下來的頭發别到耳後。
“其實沒什麼比天大的東西。隻要你想得通,什麼都重要,什麼都不重要。”
我腦子亂糟糟的:“我想不通。但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想不通什麼。”
“和兄弟們有關?”
“……”
我的沉默并不完全是一種默認,更像是自己和自己的對抗。
“如果真的很難受,葡萄丘有交換生的名額,下學期可以暫時離開東京,去大阪、北海道或者出國都随你。你一個人的話,也許更能想明白。”喬納森提議說。
我這次反應出奇得快:“我不要一個人。”
升上初中之後我幾乎再沒體驗過一個人的生活,我已經無法回到那種習慣孤獨、适應孤獨的日常中了。當下的環境對我來說興許是有沉重的因素在,但我打心眼裡并不讨厭。
“我是困擾的,大哥,我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每個人的心情。我應該做選擇,但我選不出來,這樣拖到最後,我們都會累。”我忍不住開始攪冰沙,“我怕我接受會讓你們失望,我更怕我拒絕會讓你們離開。我好不容易才有了家人,我不想因為走錯一步害我重新變回一個人。”
喬納森安靜地聽,一直到我說完,他才摟住我,讓我靠在他的肩膀,然後輕輕拍拍我的後腦勺。
“你和我們并不是戀人啊,摩耶,我們是家人。”
家人,又是這樣的詞。可即便是這個詞,也不能輕描淡寫地蓋過一切。
我把頭埋進去,悶悶地問:“這樣真的好嗎?……我問過好多人,他們都說沒關系。我不信,肯定是有關系的,他們都是顧及我的心情在說謊。”
“摩耶,一直以來你都忽略了一個事實。”喬納森依然拍着我的頭,語氣也依然溫柔,“我們是兄弟。我,迪奧,喬瑟夫,承太郎,仗助,還有喬魯諾,這些喜歡你的、你喜歡的人,先是兄弟,再是情敵。你不想失去任何一個人的心情,和我、和他們沒有任何分别。”
喬瑟夫當初在服裝店的玩具論重新在我耳邊響起。
——如果你有一件非常喜歡的玩具,而你最重視的人也很喜歡你的玩具,你舍不得自己的玩具,但也不想失去這個人,你會怎麼做?
是啊,他當時就已經明确地提示過我了。他喜歡我,但他同樣喜歡仗助、喜歡他的兄弟;這樣的心情,對其他所有人都适用。
我一直以為我在為他們着想,可實際上,我從未真正在他們的角度思考過這個問題。
從始至終,我一直在自己給自己畫的怪圈裡團團轉。我自己不肯出來,還怪别人不拉我、不理解我。
真是個糟糕的人呐。
我重新擡起頭,看着喬納森的眼睛說:“對不起。”
喬納森親了親我的嘴角。
“别再道歉了,趕緊吃吧,冰沙都要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