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覺得宋元恩和沈銀菏關系好的太快了?”李正宰故作無意的問,“宋元恩看起來也不像是一個好相處的人啊。”
像是一個氣球一樣,每次遇到事兒就會氣鼓鼓的。
說話間他向後靠,眼睛盯着鄭宇盛,這是他很小的時候就養成的習慣,說話時候總是喜歡對視。
這一點是為了讓他能夠更好的觀察到别人。
鄭宇盛一隻手杵着臉,另外一隻則是輕松随意的拉開了啤酒的拉環。
随着他的動作,氣泡螺旋上升的響動在空間裡面炸開,似乎就連耳朵也暢快的喝了一口啤酒。
韓國人就是這樣,冰啤酒和冰美式同樣流淌在血液裡面。
對了,還差一個泡菜。
“你那是偏見啊偏見。”他反駁的說,“要是深刻了解元恩的話你就會發現她是一個很溫柔的。”
他說這個話的時候,迷戀的情緒遊蕩在他的瞳孔中,似乎就連說出宋元恩這三個字都會讓他感到無比的幸福。
從來沒有經曆過這樣的感受。
這是人生第一次。
似乎理智也跟着愛意一起燃燒了起來,哪怕對方不在他的身邊,可是他的腦海中也總能閃過她燦爛的身影。
他任由這些情緒吞噬他,不做任何的反抗。
在心裡想:大概見面的那一眼,他就絕對逃不了了。
說話的時候,他的視線又落在了前方的一處裝飾之上,這是他進來之後不知道第幾次看,似乎透過那個裝飾想起了什麼。
李正宰有些疑惑他怎麼說話的聲音突然停了。
就順着他的視線看了過去。
挂在那兒的是一幅西方的油畫,金色華貴的畫框裝裱要是換做以前他可能會覺得粗俗和誇張,但是放在這兒卻反而與畫框内那幅五彩花卉相得益彰。
為什麼相得益彰?
那當然是畫炫爛的已經足夠讓人移不開眼睛了。
位置放的很顯眼,幾乎處于最中心與昏暗詭秘的酒吧格格不入,像是個闖進成人世界的小精靈。
出神的凝望着畫上的那些花。
突然間,啞然失笑。
那次夏日午後的記憶也如月滿時的潮水一般撲湧上他的心頭。
他想起了那一天。
那一天真的很普通,普通到連太陽的溫度似乎都和前一天一樣,那麼的炙熱,那麼的讓人發暈,在聚光燈連續不休息的工作了幾個小時,他隻感覺周圍的人似乎都重影了起來,可是他沒有表現出任何任何不舒服的表情。
一如平常的努力工作。
隻是他的努力似乎也換不來别人的尊重,一人就算是在普通的CF拍攝現場也總要對周圍的人低頭哈腰,他入行很久,似乎也已經被這樣的潛規則磨平了性格中許多的棱角。
在一次結束休息之後,他終于長舒了一口氣,一步跨越兩個台階朝無人的陽台走去,就連背影都顯得那麼不耐與匆忙。
躲在有陽台的那個小房間,那一個小小的并不算大的位置卻比樓下更讓他覺得舒心。
猛的吸一口氣。
那是灰塵和陳舊家具交織帶來的辛味,有些嗆鼻。
但也正是這個味道,讓犯惡心的症狀終于是好了些。
随後他就在口袋裡面摸索掏出的香煙。
他并不是在20代才學會這個傷害身體的惡習,他學會抽煙的年紀要再更早一些,一開始的理由也并不是因為喜歡所以才抽,而是不上學之後出來打工賺錢在周圍大人的世界他總是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他想要快速融入這個花花世界。
抽煙就是其中之一,這是大人的特權,所以他也開始模仿他們。
逐漸的也成為了他們。
突然——某一刻,也終于懂為什麼大家總是會三不五時的點燃香煙。
因為尼古丁流淌到血液中帶來的刺激真的可以讓人短暫的忘記現實中一些困苦的事兒。
他點燃食指和中指之間夾着的白色香煙。
那種不算烈性的煙草味竄到他的口腔,随後又把尼古丁的感覺帶上大腦皮層。
閉了閉眼睛。
張嘴。
一個又一個灰白色的煙霧在他口中浮現,随後又緩緩上升,最後被空氣舔舐的幹幹淨淨,最後隻留下些許的味道盤旋不散。
肩膀倚靠在牆壁上,永遠向上的嘴角緩慢沉下,安祥的如同屍體一般享受這獨屬于他自己一個人的孤寂時刻。
一吸一滅的煙頭如同呼吸。
就在他百無聊賴吞吐的時候,旁邊暗色窗簾突然被一陣風吹起,影影綽綽的金色光影灑落到他的眼前。
他被刺的眼睛一眯。
伴随着光來了似乎是一個人影,他有些看不清,那飛來飛去的窗簾太礙事兒了,如同巴掌一樣的要拍打在他的臉上。
它像是在警告什麼一樣。
但很可惜,鄭宇盛從來不聽警告。
他擡起手猛的一把抓住,可是向右扯的動作卻逐漸放慢,如同聖誕節收到禮物小心翼翼對待的那個期待的孩子。
光在這一刻猛的照亮了這間屋子。
推開窗戶向外走去,陽台外的景象與屋内的閉塞似乎是兩個不一樣的世界。
陽台外的院子上遍地都是随風搖擺的各色郁金香,白色鵝卵石鋪就的小道蜿蜒曲折,這條小道的終點在他這兒。
起點?
也許是在世界之外。
不知道。
因為他的眼睛裡面有比景色更值得他關注的人出現。
那個姑娘穿着一件白底到腳踝上冊些許的長裙,長裙之上則又罩着一層細碎山茶花刺繡的連身長紗,層疊的裙擺似乎也如郁金香花苞一般跟随着她的動作前後左右搖晃。
宋元恩這副打扮像是一個會打着圓形蕾絲遮陽傘的淑女。
可是她的動作卻和優雅的淑女沾不上半點關系。
她利落的握住黑色鐵藝的外側欄杆,白色的高跟鞋踩在空格之處,似乎隻是一個眨眼間就落到了院子之中。
動作利落又灑脫。
她撣撣裙擺上可能都不存在的灰,邁開腳步走上了那一條蜿蜒的通向他的路。
鄭宇盛站直身體,手抓住陽台冰冷的石欄,手心浮起了一層不知道是為何出現的虛汗,他夠身前探去,如同一隻飛鳥将要起飛的前的展翅。
沒有人知道他那一刻内心的變化有多麼的激烈。
先是大腦一片空白。
而後那狂喜就撞進他的心口。
一邊告訴自己不要那麼輕易的去為一個人欣喜,但是他又無法克制的流露出迷戀,就連握住香煙的手都因為激動顫抖了起來。
噗簌噗簌……
那燃盡的灰如同掉落的花瓣一般灑滿他的腳邊。
黑色皮鞋的表面落了這另類的“花”。
他努力眨眨眼睛,以為這是夢境,可猛然擡頭的少女發現了他,對着他揮手,她笑的是那麼開心,如同她也變成了花一般。
就隻是這麼一眼,他就沉溺在她這個人之中。
他一定是愛上她了。
他對這件事情無比确信,過往的矜持如同風中的沙一樣,一吹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鄭宇盛有些痛苦的想,他似乎總在各個時間對那個女孩兒一見鐘情。
總有人說一見鐘情本質上就是見色起意,可他這樣又該如何解釋呢?
他不知道。
他隻知道他愛她。
鄭宇盛已經發呆有一會兒了,李正宰沒有去打擾他,隻是也默默的沉浸在他自己的思緒之中,他晃動着酒杯,矮杯中褐色的液體順着冰塊旋轉着。
他的思緒也進入了漩渦中。
突然——
他無端的想起了宋元恩。
一開始他對對方印象并不良好,非常淺淺,他把宋元恩當成了又一位騙子,鄭宇盛身邊經常出現這樣的人,裝作可憐哭泣兩聲就能把鄭宇盛的錢包被騙的團團轉。
每一次被騙完之後,他知道的都會長歎一口氣。
在想為什麼鄭宇盛總會遇到這樣的人。
而他就很不一樣,隻有他騙。别人的份絕對沒有别人騙他的份,出于成年人的警惕他總是會對許多人下意識的豎起高聳厚重的心防,少有人能打碎他的壁壘。
鄭宇盛是其中之一。
可能因為他過于傻直和憨厚,這一點讓他提不起戒備的心,雖然總是說他不聰明,但也隻是相對而言,在大是大非面前鄭宇盛又顯得那麼大智若愚,這樣的朋友相處起來會很舒服有趣,久而久之把他就把他化攏于自己這一邊的朋友陣營。
李正宰自認為不是什麼好人,可作為朋友來說他非常的義氣,也正是因為這樣的義氣,讓他難以不去提醒他的朋友危險将要發生。
可是他說這話的時候又不免顯得很心虛。
他隐隐約約的知道心虛的理由,可是不願意戳破。
因為有些事兒一旦戳破了,那麼就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