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極樂樓依舊喧嚣不止,仿佛獨立于時間之外。
屋内的樂姬舞姬們皆已沉睡,對于凡人而言,她們是被醉意籠罩。
雲月明輕推窗戶,放眼外面,整條街道燈火璀璨,猶如白晝,繁華得令人目不暇接,這裡仿佛是一個永不落幕的不夜城。
然而,視線所及的更遠處,街區漸漸恢複了平靜,是被夜幕籠罩的尋常人間,一片祥和甯靜。
這一趟不算沒有收獲,至少知道了那些魔物是怎麼死的,但它們是怎麼來的還是個謎。
她轉身,隻見司卿正坐在一名樂姬身邊,細心地把脈,雲月明不禁心生疑惑。
“你在幹什麼?”
司卿緩緩收回手,眉頭緊鎖,似乎在思考着什麼。
他低聲呢喃,又似是自問:“以她們所言,她們應當都曾食用過魔獸的血肉,為何她們身上沒有魔氣?”
雲月明心頭一動,不禁想起了司卿那獨特的體質,他能夠淨化魔氣。
如果這些人直接接觸魔物都沒事,豈不是跟司卿的體質有某方面相似?
司卿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回去的路上他始終沉默不語,似乎在想事情。
離開了繁華街區,他們所住的客棧是平民區,這個時辰,普通的凡人早已進入夢鄉,四周靜谧無聲,唯有遠處偶爾傳來的打更聲,在空曠的夜空中回蕩,一聲接一聲……
兩人默契地停下了腳步。
“司卿。”
雲月明蹙眉,不自覺地靠近了司卿幾分,低聲問:“你有沒有覺得……太安靜了?”
就連那稀疏的打更聲也不知什麼時候消失了。
司卿迅速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警覺地拉着她躲進了附近小巷的陰影中:“是那股氣息!”
雲月明凝神屏息,試圖捕捉空氣中的異常。
但除了平凡的氣息,她并未察覺到一絲魔氣的波動,仿佛那些正在接近的腳步聲隻是普通的行人。
然而,司卿的神情卻愈發凝重,牽着她的手愈發收緊。
腳步聲愈發接近,沉悶有力,如同巨獸在地面上行走的震動。
巨大的影子逐漸在月光下拉長,雲月明和司卿自覺地隐藏氣息,很快,如大象一般高大的魔獸映入眼簾,它們形态各異,腳步笨重,渾渾噩噩地排着整齊的隊伍往街道另一頭走去。
雲月明驚愕地數着不見盡頭的隊伍,粗略估算也有數百頭魔獸。
魔獸體型龐大,皮膚粗糙如岩石,覆蓋着尖銳的鱗片,有的身體扭曲變形,仿佛是由多種生物的特征融合而成,放在尋常人眼中,俨然就是怪物。
令人費解的是,這些魔獸身上竟然沒有絲毫魔氣,而且看上去意識模糊,仿佛被某種力量所操控。
它們要去哪裡?
“我們跟上吧。”
她給司卿使了個眼神,司卿微微點頭,松開了她的手,兩人迅速召喚出本命劍,輕盈地躍上了旁邊的屋頂,謹慎地趴在房頂上。
數量如此龐大的魔獸,要是幕後操縱它們的人察覺到他們,号令這群魔獸發起攻擊,那麼這一城的人類估計都要賠上性命。
“氣息有什麼變化嗎?”雲月明小聲問司卿。
司卿擰眉思索,微微搖頭,随即反問:“若沒有魔氣,它們算不算靈獸?”
雲月明一時語塞,魔獸與靈獸在外形上區别不大,魔獸相對兇殘,修士辨認全靠魔獸的氣息,在修仙界的認知裡,“具有魔氣即魔物”是共識。
若魔獸沒有了魔氣,它們又該如何定義呢?是否可以歸為靈獸一類?
“……不知道。”雲月明答不上來。
人類沾染了魔氣會喪失理智,被視為無可救藥的魔物而遭到斬殺;修士染上了魔氣稱為入魔,正道人士也會群起而攻之。
她也遇到過一兩次稍微高階的魔人,他們具有人的外形,會說人話,不同的是他們的模樣比人類猙獰。
可若是像這般反推,魔人沒有了魔氣,算不算人?
雲月明隐隐覺得這一題沒有絕對的答案,其中涉及的人與魔的定義都變得模糊了,事态全然沒那麼簡單。
不知不覺魔獸隊伍已經到了末端,天空中傳來一陣鷹嘯,循聲望去,隻見一隻長着鷹翅的巨型蜘蛛從空中盤旋而來。
雲月明不禁倒吸一口冷氣,心跳瞬間加速。
司卿迅速捂住她的嘴,拉着她躍下屋頂,躲進了一個空置的房間内。
“别出聲。”司卿提醒道。
雲月明還在震驚之中,她指着窗外:“你難道不覺得……那蜘蛛還挺像鬼面蛛王的麼?”
司卿聞言,愣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兩人再次探頭到窗外瞧個究竟。
那魔獸長着鬼面蛛王的身體,灰羽鷹鹫的翅膀,模樣甚是怪異。
鬼面蛛王和灰羽鷹鹫都是性情兇猛的靈獸,但它們不會跟魔獸混在一起,眼前這隻又算是什麼?
雲月明心中愈發不安,司卿也沒弄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但當務之急是弄清這些魔獸到底要去哪裡。
他們小心翼翼地跟在後頭,隻見魔獸排着隊,蹒跚踏進極樂山莊的後山。
山莊有結界,他們隻能止步。
“聽楓和小雪是不是已經進山莊了?”
司卿微微點頭,充滿擔憂:“進去之後,他們的氣息也消失了……”
魔獸進了山莊之後,他們在外頭靜候了一個時辰,周圍沒有一絲動靜。
雲月明煩躁地站在黑暗地角落,他們現在隻能幹等消息,什麼也做不了。
大概是感受到她的煩躁,司卿提議道:“不如我們先回客棧吧。”
雲月明倔強地搖頭:“萬一我們走了之後,這裡發生了什麼呢?”
“裡面不是還有聽楓和小雪麼?”司卿勸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