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宴設在海雲樓,師生三十餘人分桌就坐。
符銜山與戢時雨忙着交頭接耳。
“燈火為什麼不來?今兒是十五,入夜還要去西湖賞月的。”
“火兒說她有個朋友要見。”
“哪個朋友?我怎麼不知道。”
戢時雨難得翻了個白眼,“人家自己的朋友,還需要别人知道嘛。”
符銜山神經大條,“看起來你也不知道嘛。”
戢時雨哼了一聲,索性拿起碗筷悶聲吃飯。
一牆之隔,齊燈火與朝暮對坐雅間。
“這酥山在海雲樓風靡一時,狀如雪山,其上點綴各色蜜露,味道甜美冰涼,你應該會喜歡。”齊燈火對着食單,依次給朝暮介紹。
朝暮每一道都說好,以至于齊燈火意識到點得太多時已經太遲。
“想吃就都點。”朝暮似乎意猶未盡。
花的還不是我的錢。齊燈火心中嘀咕,面上道:“這些也吃不了,那些留着下次再點。”
“下次?”朝暮敏銳地捕捉。
相識漸久,齊燈火常覺得此人深不可測,又時不時露出些天真頑性。“隻要你想吃,我們便可常來。”
“是嗎?”朝暮歪頭看向她,“可我沒說今日要來啊。”
明知故問。
齊燈火瞪了他一眼,不想朝暮那深邃的雙眸瞬間被激活,如同魚躍于淵,掀起漣漪朵朵。
她心一軟就敗下陣來,“在大業山裡,我不是答應過你嘛,說好了出去之後要一起聚的。可是現在……”
朝暮笑着搖頭,将夥計端來的酥山擺到齊燈火面前,“嘗嘗看。”
她還想推讓,便見朝暮已經盛好一匙,舉到她嘴邊。
齊燈火神情微滞,張開嘴卻不知說什麼,正好給對方可乘之機。
一匙冰涼的酥山入口,混着荔枝蜜露的清香甘甜,在唇齒間化盡,齊燈火留戀地咂了咂嘴。
朝暮再次舉起羹匙。
“我自己來,你也吃。”齊燈火一手接過羹匙,一手把盤子推到朝暮跟前。
“果然可口。”朝暮評價道。
齊燈火得意地一挑眉,“我就知道你會喜歡。”
“為何?”
搶在齊燈火前面的是從隔壁傳來的歡聲笑語,以及片刻後開始的推杯換盞。
“你要不要過去?”兩人默了半晌,朝暮問。
“不,當然不。”齊燈火連連否定,“都說了今日隻有你我二人。”
“所以你邀我今日來海雲樓,還特意選了他們隔壁的雅間,是因為心中過意不去,想要補償?”朝暮舉重若輕,将她心中所想宣之于口。
齊燈火放下羹匙,撥開碎發亦理清思緒,“一來,我既答應過你,便不能失約,二來,就算天下營的所有人都不記得你所做的,我記得。”
“記不記得又如何,我隻求無愧于心。”
齊燈火鄭重舉杯,“我亦是如此。”
吃了海雲樓,怎能不逛南大街?
齊燈火的想法與營員們不謀而合,察覺一道道熟悉身影向這邊走來時,她立馬拽着朝暮躲進小巷拐角。
心跳得比見了地魔都快——朝暮半是好笑半是無奈地望着她,須臾大大方方探出身子。
“你幹嘛?”齊燈火警惕地攔住他。
“他們又不會記得我。”
齊燈火一想也是,心道自己實在過于慌亂。
“走了。”朝暮探查完畢,低下頭來與身前的齊燈火對視。
“再等等吧,萬一撞上了呢。”
“撞上又如何?”朝暮身體傾斜向她慢慢逼近,眼底掠過意味不明的幽光。
“撞上……”
撞上自然解釋不清。
朝暮挑眉,仍在等她的回答。
齊燈火脖子一梗,“撞上就撞上了呗。”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絕不給人後悔的餘地。
朝暮毫不猶豫地拉着她走出了小巷,回到熱鬧繁華的大街上。
齊燈火仍有些抗拒,在心裡勸自己:也沒做賊啊,心虛什麼呢?
“走吧,”她振臂前指,頭腦一熱,“今日朝暮公子所有消費,包在我齊大小姐身上。”
說完又覺不對,今日實在反常,隻好窘迫而迷茫地看向疑犯。
朝暮站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之中,正抱臂望着她笑。
沒來由的,齊燈火感受到了自己蓬勃的心跳。
仿佛在很久之前的某日,也有一個人曾讓她如現在這般充滿希冀。
朝暮向她招手,“走吧,去前面看看。”
戢時雨在各色攤鋪中挑花了眼,很快落到隊伍最後。
符銜山索性無事,一路拎着她的大包小包。
“符銜山,”戢時雨本好好地走在前面,突然停住步子與身邊人嘀咕:“你覺不覺得後面有人在跟着我們?”
符銜山本不明所以,見她說得極其逼真,當即緊張起來,眼珠子左右輪流轉了半天,言之鑿鑿道:“我也覺得。”
兩人又湊近商量了幾句,數了個一二三同時回身。
身後并無任何可疑之人。
戢時雨仍不死心,帶着符銜山到處逡巡一番才作罷。
身後自然沒有“可疑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