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這位師父,齊燈火有些看不懂。明明與左星辰都是同輝境修為,卻如此寂寂無名。
你說他是江湖騙子吧,送本書都能是讓世家子弟視若珍寶的孤品;你說他名副其實吧,送給自己的這東西……
齊燈火從來沒見過這麼不靠譜的修煉秘籍,不論是神經兮兮的“欲練此功,必先成功”八個字,還是裡面一練就渾身燥熱、幾欲走火入魔的功法,都超出了正常合理的範圍。
齊燈火曾向黃百金旁敲側擊過一回,可對方隻是咕嘟灌了幾大口酒,問道:“小齊啊,看到首頁的那幾個字了嗎?”
“欲練此功,必先成功?”
“對。”黃百金理直氣壯,“你練不成,是因為你還沒有成功。”
“可我要是成功了,還需要練嗎?”
“你這丫頭!”黃百金有些不滿,“活到老學到老,你且看為師我,時至今日仍不懈怠,雞鳴即起,冬練三九,夏練三伏……”
齊燈火将這無名功法扔回床頭,深深歎了口氣,望着窗外淅淅瀝瀝的雨絲出神。
望着望着,視線便移到了窗邊瓷瓶中插着的那枝櫻花上。
它絲毫沒有要枯萎的态勢,幾片花瓣沾了飄進來的雨珠,将嬌豔欲滴四個字表現得淋漓盡緻。
齊燈火起心動念,起身想給這枝“長生花”挪挪位置,卻忽有所感。
她飛速轉頭向門口望去。
戢時雨走時并未掩門,如今門外進來的光卻被遮了大半。除了他,齊燈火想不出會有第二個人來。
門扉兩聲輕扣,那個人似要開口。
“等一下。”齊燈火截住了他的話,匆忙來到桌前盤發。
“好。”他依言照辦。
齊燈火整理好着裝迎出來時,便見到朝暮倚門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齊燈火思索片刻開口:“你找我何事?”
“是你有事。”朝暮正了正身子,似笑非笑。
齊燈火更感莫名,“我?我沒事。”
“沒事便是有事,”朝暮煞有介事,“跟我來。”說罷沒給齊燈火拒絕的機會,拉上她便欲走。
“诶。”齊燈火下盤發力,在朝暮的拉扯下穩如泰山,“你可帶傘了?”
朝暮愣了一息,“傘?不曾。”
“我就知道。”
齊燈火不知此行目的,兩人撐着一柄傘走在細雨中的天下營,心有默契都沒開口。
看這前行的方向,齊燈火猜要去東山,本想打破沉默驗證猜想,卻發現朝暮聚精會神地盯着傘底。
朝暮注意到齊燈火的視線,解釋道:“我在看這些圖案。”
“白雪,紅梅,還有小兔子。”齊燈火也擡頭打量一番,“多好的意境。”
“為何繡在傘底呢?”朝暮問道。
齊燈火默了片刻,“這是雙面繡的傘,我記得傘面上繡的是杏花和小鳥。”
朝暮應了一聲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什麼。
東山近在眼前,齊燈火的猜想被事實驗證。
此前登東山都是禦風,須臾之間便到山頂。頭一回純靠腿,兩人都不熟悉路線,幾乎是螺旋式登山,竟耗費了大半個時辰。
好在半途中雨便已經停了,到了山頂甚至有放晴的意思。
都說春雨貴如油,被春雨潤澤後的天下營果真不一樣。
地上、樹梢、屋檐都濕漉漉的,卻不讨厭,好像一個冬天積攢的灰塵都被掃淨,抖擻起精神來,準備迎接一個新的、萬物生發的春天。
“所以,你是帶我來看雨後的天下營?”
朝暮已經騰出一塊幹燥的空地,二話不說坐了下去,極惬意地問:“怎麼樣?”
“挺好,是之前沒見過的樣子。”齊燈火點點頭表示贊許,“不過,你算到了雨會停?”
“沒有啊,”朝暮用雙臂撐着身體,仰頭用臉去接從雲縫裡灑出來的陽光,“這雨下不久,遲早會停的。”
齊燈火側目看他。
這人眯着眼,神情舒緩,微風唆使發絲撓他的臉頰,他卻毫不在意,隻有眼睫跟着一眨一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