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星辰自然察覺到齊燈火周圍的變化,身形出現了極細微的震顫,面上的輕蔑笑意被審視與戒備取代。
主觀意志上,齊燈火确定自己感受到了殺意,隻是來得快去得也快,讓她喘不過氣的壓力蓦地消散,風吹鳥鳴一如片刻之前。
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重負驟釋,齊燈火來不及調整氣息,整個人向前栽去。
“我說怎麼沒見着左掌門,原來是做虧心事去了。”黃百金聲随人至,不同于往日的随和,話裡明顯帶着刺。
“黃先生這是何意?”左星辰的視線掃過地上的兩個,緩緩擡眼望着黃百金幾人。
黃百金皺起眉頭不語。
“老黃沒别的意思,就是知道左掌門有愛才之心,但是不能操之過急。”黃百金身旁的兩位應當也是天下營的授課先生,出聲打圓場。
愛才?真是可笑。齊燈火默默揩去臉上的鮮血。
“是吧,老黃。”那人見黃百金不接話便有些着急。
“我的意思他很清楚。”黃百金沉聲說到,朝左星辰走近。
齊燈火掙紮着剛要站起,又想起來身後的姑娘,便艱難地轉過去,發現人已經失去了意識。
齊燈火喚她的名字無果,隻能探她的氣息——萬幸人還活着。
不知左黃二人說了些什麼,左星辰拂袖而去。其他兩位先生将紅藥帶走醫治,齊燈火搖搖晃晃地朝黃百金拜謝。
“你如果不想與左星辰為伍,便不應該過來。”黃百金為齊燈火渡了仙力,等她調息完畢後才開口。
齊燈火知他的話有道理,舔了舔嘴唇道:“一開始還真的有點想。”
黃百金聳肩笑了幾聲,意味不明。
齊燈火扭頭疑惑地看着他,對方一彈指,便有水珠落在她的臉上。齊燈火更加疑惑,伸手去擦才發現水裡混上了殷紅——是殘留的血迹。
“你為什麼想拜他為師啊?”黃百金循循善誘。
齊燈火歪着腦袋略作思索,“我還沒有拜師,所以覺得這是個機會。”
“機會有很多啊。”黃百金語重心長。
齊燈火無法反駁。乍一看星辰門确實是個好選擇,背靠大樹好乘涼。可風物長宜放眼量,再好的去處若是不适合自己,最終也不過是枷鎖。
“一個人隻有把握住這一次機會,才會有下一次機會。”齊燈火說出了她當時的想法。
黃百金聽罷也歪過頭,看着齊燈火琢磨,兩人的視線形成了诙諧的對角。
齊燈火與黃百金相視一笑。
“要是這麼說的話,我有一個建議。”黃百金琢磨出了結果。
“什麼?”電光火石間,齊燈火福至心靈,眼睛又亮起來。
“你可以拜我為師。”黃百金說這話時面部表情極為豐富,似乎有種埋藏已久的期待。
果真如此。
齊燈火心裡熨帖,緊接着就“反客為主”:“請問黃先生是何門何派?”
“無門無派。”黃百金上挑的眉梢開始回落。
“那您是何家世啊?”
“小門小戶。”黃百金的嘴角也耷拉下來。
“那您是什麼境界啊?”齊燈火湊上去低聲問道。
在谯明時,她對朝暮說過帶班先生最少也是煉心境,但朝暮的表情給了齊燈火信心,所以她賭黃百金不止于此。
黃百金的表情刹那間回歸喜悅,還帶上那麼一些驕矜,他以手遮嘴,同樣低聲回答:“同輝。”
齊燈火戰術後仰。“你如果是同輝境,那在谯明的時候為何抛下我們跑了……”
黃百金眨了眨眼睛暗示。
“因為你不僅感應到了天魔,還發現了神魂的存在。所以你料定我們沒有性命之憂,才回去搬的救兵。”齊燈火說出了她的推斷,但還是覺得難以置信,“這年頭,同輝境已經遍地走了嗎?”
“你這是何意?”黃百金故意加重語氣,“小齊我告訴你,這天下營中,除了掌學已修煉成神,到同輝的就隻有我、應澄和那個姓左的,當我徒弟你可不虧。”
“是嘛,這麼厲害啊,那我考慮考慮。”齊燈火也學着他誇張起來。
黃百金的背景資曆她無從查證,聽戢時雨說他是因為賒欠了掌學百金的酒錢而入營當的先生。但他對自己一向很好,也沒有說謊的必要,齊燈火選擇相信。
畢竟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這是從海雲樓帶的吧,”黃百金也沒再勉強,看着四分五裂的食盒和散落一地的飯菜覺得惋惜,“走,我再去給你買一份。”
興許是黃百金的話自然而真誠,像家中長輩般親切,齊燈火莫名其妙地生出了委屈,“可惜了這壺泣雪,也不知道賣光了沒有。”
“你這小姑娘還挺饞酒啊,”黃百金笑眯眯地看着她,誘惑道:“我那什麼酒都有,你叫我一聲師父,我送你一壇。”
“一壇泣雪就打發了,那我有點虧。”齊燈火總覺得這話在哪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