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欲再開口,忽地聽到屏風後面傳來陸筎歆的聲音,“遠哥哥,你身子大好了?”
珠钗搖曳,步履生香,陸筎歆從屏風後走出來時,滿臉嬌羞,看向聞居遠的目光更是情意綿綿。
陸紹鷹如同當頭棒喝,不可思議地看着自家胞妹,有種想把她塞進麻袋裡扔出去的沖動。
“你在渾說什麼,還不回去坐好!”他橫眉豎目地呵斥道。
陸筎歆對此早有準備,雖則面前火燒火燎,卻仍笑意吟吟,都說不經千難萬苦,怎能如償心願?
再者誠如流言所起,她同聞居遠之間若不能成就一段佳話,那最後成笑話的還不是隻有她一人。
今日無論如何,她都要賭一把。
于是她沒看自家兄長的臉都快黑成鍋底,仍是自顧笑着看向聞居遠:“遠哥哥,今日乃是府上一年一度的裙幄宴,若是有事,不如改日再談?”
她此話一出口,俨然将聞居遠之前說要帶一人離開的那個人扯到了自己身上。
一時之間宴席之上的人都不由得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畢竟城中流言傳了不止一兩日。
聞居遠的眼睛靜默地越過她看向微不可察沖自己搖頭的女子,在她黑白分明的眸子裡,他看到了惶恐、忐忑、焦慮甚至是埋怨,卻唯獨沒有久别重逢的驚喜和期待。
他蓦地搖頭,輕輕笑了下,如這舒朗的春日夜風,伴随着窸窣的落葉溫柔惬意地拂過,讓人心頭為之一震。
“抱歉,今日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他撂下這句話,轉身便走。
陸筎歆掩在衣袖下的雙手死死地攥成了拳頭,咬牙追上聞居遠的腳步。
陸紹鷹一把抓住她,低聲喝道:“你還知不知廉恥!”
就在這時,聞居遠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忽又回過頭來,陸筎歆驚喜交加,充滿希冀地望着他。
聞居遠根本沒分給她半個眼神,而是莫名沖着女客那邊說了句:“我在府外侯着。”
在座的所有閨秀們都不約而同地你看我我看你,不知他說這話是何意,難道是要等她們其中一人?這人究竟是誰,又怎麼會有如此大的面子?
“堂堂籍風公子什麼時候也學會沾花惹草這一套了?”徐懷久也起身加入了這混亂的場面。
陸紹鷹覺得自己再待下去可能命不久矣,他有心無力地歎了口氣,正要開口。
結果就聽到聞居遠涼嗖嗖地回了句:“不及徐公子之萬一。”
衆人嘩然,那日在折梅宴就見識過兩人争鋒相對,卻不知為何,今日才覺出些不同尋常的端倪來,原來那句‘英雄難過美人關’的确是亘古不變的真理,如此頗負盛名的兩位公子竟也會為了女子争風吃醋?
徐懷久自然也不會坐以待斃,冷笑道:“哪裡,我可與籍風公子比不了,畢竟勾欄院裡的花兒再豔,也不過是長在原來該長的地方,偶爾當個景兒瞧上一瞧便可,若是采撷下來,養在家中,聞公子以為能登大雅之堂?”
他這話說的模棱兩可,但至少他們二人,加上駱秋都知道這裡面的意思。
聞居遠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從駱秋身上劃過,毫無波瀾地開口道:“徐公子妄讀聖人書,難道不曾聽過濂溪先生所□□蓮說,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衆人啞然…這話簡直沒法接。
徐懷久又是冷森森地笑了笑,“沒想到蟲蛇鼠蟻這種上不了台面的東西,也能同茂叔筆下的青蓮相提并論了?聞公子真是長了一張巧嘴,詭辯之哲思無人能及。”
駱秋站在屏風後,僅能看到徐懷久的身形,還有他說話時微微揚起的下颌,能看得出他幾乎視所有人為無物,不過他或許有這本領和才華,隻不過駱秋就是覺得看他不順眼。
她聽得懂他剛才的那句‘蟲蛇鼠蟻’說的是自己,雖說她的身份的确不光彩,而且活的也很艱辛,奚落與嘲諷都應當習以為常了,可說她便說她,為何還要扯上别人?
聞居遠也是,隻要他當沒聽到就好了,為何要替她出頭,讓别人說一兩句,她身上又掉不了一塊肉,而且像徐懷久這樣的人,喜怒陰晴不定,說不定他純粹就是看她不順眼。
她故作輕松地笑了下,聲音不輕不重,剛好衆人都能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