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陸子明清醒，扶羽迎了上去。

“你醒了，現下你覺得如何？”扶羽問。

陸子明撐起身子，看了一眼扶羽又看了一眼她身後的兩人，哆嗦的伸出手，指了指她身後，嘴唇忍不住微顫，“他…他……”

司徒崖淡淡掃了一眼過去，眼眸透着幾分漫不經心。

扶羽一時間不知如何解釋，本想着等司徒崖放完血，便馬上帶人離開，沒想到陸子明醒的那麼快。

她緩緩垂下眼眸，“他救了你。”

陸子明一臉不可置信，伸出的手停在半空許久，仿佛呆滞了一般。

身後的司徒崖看着陸子明這副呆傻的模樣，忍不住嗤笑一聲，緩緩掀起眼眸，“看到吾，這麼驚訝麼？”

聽到他的聲音，陸子明才回過神來，猛的收回手，臉色徒然一變，拉過扶羽，一臉警惕的看着司徒崖。

扶羽見此，眼睑半斂，眸子裡透着一股異常的冷靜，她輕輕甩開他的手，起身，聲音淡然道：“這裡是魔域，你既然醒了，那便回去吧，仙門現下大亂，再不回去恐怕回不去了。”

她什麼也沒有，又好似什麼都說了。

陸子明愣在原地，任由扶羽拉起，隻見她撿起地上的金色面具，附在面上後，又給他戴上。

走到殿門口時，她頓了頓，聲音不冷不熱，丢下一句，“謝了。”

便拉着陸子明走了。

卿淮沒有與扶羽一同走，他愣在原地，怔怔的看着地上被丢在角落的銀色面具，看出了神。

司徒崖看着卿淮這般失魂落魄的樣子，心情大好，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我沒記錯的話，阿羽喜歡銀色面具。”

司徒崖這是又在變相提醒他，她不是阿羽。

他緩緩合上滿是情愫的眼，試圖掩蓋，心有一絲不甘，“那你為何要幫她？”

司徒崖半開玩笑道：“多虧你提醒，差點忘了，她是梼杌，是阿羽最喜愛的魔寵。”

面具下卿淮的面色突然變得有些陰郁，他沉着臉，一言不發轉身便走出殿内。

轉眼間，殿内便隻剩司徒崖一人，冷冷清清，他輕輕掃了一眼地上的銀色面具，眼底劃過一抹寒意。

*

魔域地界，扶羽拉着陸子明正快速穿過雲層。

他清楚的看到了扶羽身上的黑氣，還有地底下整個魔域的面貌。

他現在已經無法思考，他無法接受眼前看到的這一幕，關于，扶羽是魔這件事。

直到回到仙門，扶羽身上的魔氣早已消失，身上圍繞着的是豐沛的靈力。

神伏門邊界，周圍靜悄悄的，雖然是大白天，但周圍總感覺到一絲不對勁。

靈氣中參雜着一股腐爛的氣息。

回來時，四周早已是戒備森嚴，護山神獸多了好幾倍。

還好扶羽機智，避開了陣法和護山神獸。

面具取下時，陸子明才有了一絲動容。

扶羽收好面具，擡眼看去，語氣淡淡，“你現下知道我的真面目了，想去仙門揭發我便去，我不攔你。”

隻見陸子明一言不發，緊緊抿着嘴，低着頭，不知在想什麼。

扶羽一臉平靜的走在前頭，一邊走一邊試着召喚噗噗。

剛邁腳走幾步，身後的人便出了聲，“你…你有做過壞事麼？”

她腳步一頓，随即垂下眼眸，無聲笑道：“壞事？我是什麼樣的人你不知道麼，你心愛的小兔是我殺的，入門考驗那幾人也是我下的手，就連團二也是我殺的，你還想知道更多麼？我想一想，噢，還有現在這副樣子，也是我裝出來的。”

她緩緩轉過身，掀起眼皮，眼眸發亮，笑意漸漸褪去，一臉平靜的看着陸子明，眼底異常冷漠。

是啊，扶羽什麼樣子他都知道，她從小到大就與常人不同，膽子不僅比尋常人大，下手也比尋常人狠戾。

她本就是一個天生冷血無情的怪物。

這些他早就知道了，隻是他萬萬沒有想到，扶羽居然會是魔。

入仙門的第一天起，師尊便教導他，魔乃萬物之惡，天生壞種，不可為伍，必定要消滅的物種。

他雖然沒有殺過一隻魔，但在正道仙門的影響下，心底早就把魔當作敵人，在仙門所學的劍法，為的不就是守護三界，抵抗魔物，守護三界和平。

可現在，眼見為實的，他從小到大最親近的人，居然是魔。

一時間實在是難以接受，他不知如何面對。

熟悉的面容就站在面前，心底此時卻像是隔了一道牆。

“我是扶羽啊，你忘了麼？”說着，她嘴角勾了勾，眼底卻絲毫不見一絲笑意，面上虛情假意。

此話一出，陸子明怔了怔。

是啊，她是扶羽。

不管她是人是妖，還是魔，她都是扶羽。

她依舊是他最了解的那個扶羽。

方才心底還擂起的高牆，此時竟然一瞬間便瓦解碎地。

眼底逐漸有了一絲光亮，眼眸中水霧逐漸彌漫，模糊了眼前的視線。

隻見他眼眶微紅，鼻尖透着一絲粉紅，撅了撅嘴，無聲的留下兩滴狗淚。

扶羽：“……”

一聲鳥叫響徹半空，噗噗受到召喚，便立馬趕來，反應比平時不知快了多少。

一落地，看到主人在掉淚珠子，它心疼的上去貼了貼陸子明的臉，試圖幫他抹眼淚。

扶羽在一旁冷眼旁觀，這一副類似“父子情深”的戲碼。

噗噗瞪了一眼扶羽，發出兇狠的“啾啾”聲。

又是你！壞女人！

她淡淡掃了一眼噗噗身上羽毛旺盛的地方，那意味再明顯不過。

吓得噗噗頓時躲到了陸子明身後，還不忘探頭她有沒有追過來。

扶羽沒有計較，而是冷冷的擡眼看向還在默默流狗淚的陸子明。

他一句話不說，就知道哭，到底幾個意思。

人的情感，她果真參悟不到，話本上說的也不全。

她微微皺起眉，眼底劃過一絲不悅，“别哭了，看得我眼睛疼。”

陸子明這才堪堪抹了抹淚水，“扶羽，隻要你好好的，不管你是什麼身份，我都接受。”

這話一出，不禁讓她想到，人界話本裡的橋段，女主人公做了壞事死了，深愛着她的男主人公，在墓碑前哭喪，哭着說着原諒她的過往，隻求她回來這一出。

陸子明這番言語包括語氣，有點那個意味。

她面色一黑，她還沒死，沒有必要哭得這麼慘。